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如此,找不到侵略性,找不到岳翻进攻的野心和决心,似乎岳飞是为了获胜而进攻,岳翻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武艺,毫无进攻欲望,招式施展的稍微狠一些就要立刻收手,被岳飞逼到墙角的时候也能发发狠扭转局面,但是瞬间就被反扭转——他不喜欢争斗,害怕受伤。
周侗感觉到了岳翻心底里面的那一股子不自信的气息,那是限制岳翻发展的最大的障碍,如果没有了这个障碍,周侗相信,岳翻的未来不是林冲和卢俊义可以比拟的,或许,岳飞也远不及之。
他总是在最应该给予岳飞致命一击的时候收手,犹豫,被反应过来的岳飞迅速打败,完全没有接着战斗下去的机会。
这孩子,到底在顾虑什么?
周侗已经是花甲之龄,对于人世间已经是明明白白,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贪官污吏横行,百姓生活困苦,岳家在两年多以前还是个四等户,属于下户,清贫,勉强度日而已,寻常会发生的被官府税官欺压之事也是常态,在他看来,岳飞和岳翻自小就是看着官府欺压百姓,豪强欺压弱者这种事情长大的。
岳飞和岳翻从小就看到了强者以各种方式掠夺、占有,并且还受到尊敬,被人羡慕,而弱者受到欺凌和轻视,岳家是贫农,贫农是社会的底层阶级,是末世中的弱者,他们的生活充满了苦难。
苦难是一个试验杯,把人放进这个试验杯,出来的会各不相同,选择反抗的成为英雄、选择同流合污的成为魔鬼、选择逆来顺受的成为懦夫,周侗确定岳飞选择了反抗之路,从他十岁的时候带着几个好友一起围殴横征暴敛的税官的时候,周侗就听说了岳飞的名字,收为徒弟之后,更加了解这位弟子是一个选择反抗,永不妥协的性子。
可是,和他在同一个环境生长的岳翻,为何却会是这样的性格?他知道岳翻智计深远,对于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即使是对付旁人,他也绝对不会自己出手,而是找人帮他,他是幕后策划者,却绝对不是执行者,他缺乏抛头露面的勇气,他似乎更愿意做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人,而不愿意自己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对于恶人,岳飞选择斗争,岳翻却会选择退却,除非恶人逼迫甚急,否则绝不出手。
果不其然,第七次战斗,失败的依然是岳翻,他还是在最后时刻收手,岳飞反应过来,一棍把岳翻扫倒在地,终结了这场战斗,岳飞带着一些惋惜和不解看着躺在地上不作任何反抗的岳翻,开口道:“六郎,方才你有数次击败为兄的机会,你为何不下手?若是战场,你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岳翻躺在地上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不是敌人,是兄长啊!”
岳飞皱眉道:“那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时候,你就一定下的去手吗?!”
岳翻又笑了:“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上战场,兄长,你也不会!”
岳飞收起了木棍,皱眉道:“大丈夫若是不为上阵杀敌,那又为何要习武?六郎,为兄从来都只为了参军征战而学习武艺,为兄也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为兄不会逼迫你,你可以去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东华门唱名,光宗耀祖,但是你也不要把为兄想的那样不堪一击,纵使北辽再强,为兄也不会惧怕!即使面上刺字,为兄也定要参军报国,征战沙场!狄公就是为兄之榜样,你可明白?”
岳翻叹了口气,摇摇头,坐起身子,无奈的笑道:“兄长,你的对手,可不是北辽啊!”说完,岳翻站了起来,朝着周侗走去,留下岳飞一脸的不解与错愕……我的对手……不是北辽?那,那是谁?除了北辽,还有谁是大宋的敌人?西夏?区区小国,连童贯那个太监都能镇得住,算什么?
岳翻没有解释,他来到了周侗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师尊,弟子又败了。”
周侗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默默地看着岳翻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翻儿,为师何止一次说过,你之败,不是败在武艺和身体上,而是败在心里,飞儿把你当作对手,你却没有把飞儿当作对手,甚至没有把任何人当作对手,要是如此,你纵使武艺天下第一又如何?受伤?翻儿,这不是理由,习武过程中,你何止一次受过伤?”
岳翻开口道:“那是为了武艺学成之后不再受伤,仅此而已,师尊,弟子从来不希望和任何人产生争斗,只希望平安一生,富贵一生而已。”
周侗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翻儿,为师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若是寻常的十岁孩童这样说话,为师定然会将之怒打一顿,废了他的武艺,懦弱之人就算是学会了武艺一样懦弱,勇敢之人不会武艺一样敢血拼,翻儿,你能告诉为师这都是为什么?你为何如此执念于安稳一生?习武之人不能欺凌弱者,但是遇到旁人欲图欺辱你,你难道不会反抗之?”
岳翻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朝着周侗深深一拜:“师尊,时候不早了,还请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