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烘看着手中那张纸上的东西,老脸之上露出惊愕不解之色,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老仆蠢笨,实在是不知主人所绘乃为何物,还请主人示下。”
我呵呵笑了笑,指着其中一物道:“此物名为‘靠背椅’。”随后又指着另一个道:“此物名为‘书桌’。”
虽然我这些年来已经逐渐习惯了跪坐或是盘膝而坐,但终究这样没有靠着的坐姿太过辛苦,尤其是时间一长更是如此,所以就忽然心动想做把椅子,而既然有了椅子,那低矮的桌案自然不再合适,所以配套还要做张书桌才好,由于身在非常之地,我并不知这样细小的改革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因此也不打算推广,只是放在书房供自己享受,至于厅堂对客之处,便还让他们跪着去吧。
椅子和书桌这两样东西并无什么技术含量,因此经过我略做解释,张任、郑洪以及小兰都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所以,不过由于没有用过,他们自然不知椅子的舒服,但即便如此,郑洪和小兰还是不免为我的想法而惊讶、佩服,而张任到是较为平静。
解决了个人小小的享受问题后,我便开始着手应对正事,一面吩咐管家郑离去并洪通知府中家仆可以就寝,一面命小兰去厨房让吴尚煮茶。
片刻之后,一碗如同粥一般的茶饮便端了上来,我浅尝一口后,装模做样的皱了皱眉,脸色一沉,将茶碗墩在桌案之上,不满的冷声道:“此茶味道不佳,吴尚是如何煎煮的?”
小兰见我生气,小脸上露出慌张害怕之色,连忙跪倒在地,怯生生道:“主人,奴婢……。”
我摆了摆手,哼了一声道:“此事与你无干,你去将吴尚唤来见我,自己则可去休息,今日不用来侍奉了。”
很明显小兰与吴尚那老头儿相处不错,听我怪罪于吴尚,抵垂着头轻轻咬了咬朱唇,似乎想要替吴尚求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心中暗笑一下,仍绷着脸道:“你还不速去?!”
小兰无奈轻声道了声:“是。”随后转身而出。
身为一府之主,我自然不可能总平白无故叫个厨子来说话,而吴尚的身份亦不适合做能与我较多接触管家,毕竟这职位有些醒目,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在饮食上挑刺,便成了我联络他碰头的方式,于是一干家中仆从很快就习惯了我这“不良嗜好”,从而也私下里对吴尚表示了无比的同情,不过也同时庆幸我这个主人虽然嘴刁,但性情还算仁厚,除了将吴尚老头儿叫来训斥一顿外,便再没有其他“体罚”。
吴尚装了一副提心掉胆的模样走进书房,小心翼翼的恭身站在我面前。
“这乃你所煮之茶?!”我声音响亮说着,同时拿起茶碗来在桌案上重重顿了一下,随后又低声快速问了一句:“那人要去长安?”
吴尚躬着的身子又低了低,一语双关的答道:“是,主人。”而后亦低声道:“在下亦是入夜前才得知此事,还望少主恕罪。”
我闻言大声斥责了他几句,紧接着又低声问:“这到怪不得你,可还有其他消息否?”
吴尚惶恐的连连说着“小人知罪”,又道:“尚无。”
这时假做出去方便后回来的张任来到书房门口,冲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见了点点头,不再那么费力的来回改变声调,对吴尚道:“那人既走,实是于我颇为不利,管事可有应对之法?”
吴尚先是拱手皱了皱眉,道:“司马懿此人治家如治军,其宅所用之人皆为本族之人,属下虽早得老主之命,却仍未谴进耳目,此事实为难矣。”
没想到庞老头儿早就在做按“钉子”的事,但照吴尚所言看来确是不易,司马懿这家伙果然有一手,我手指轻轻点着桌案,忽然心中升起一股阴郁之意,冷冷的笑了一下,道:“但凡为人,皆有弱点可寻,爱财、好色、嗜赌,甚至喜好皆能为我所用,吴管事不妨暗中仔细打探司马懿府中职位居中之人,而后或威胁、或利诱逼其就范,我便不信司马懿府中如同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铁板一般。”
吴尚听了我的话,略微愣了一下,试探着问:“少主之意可是要属下不择手段而为?”
我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微微颔首,却见面前这“绅谊道”豫州管事一双眼中瞬息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但之后便有些迟疑的道:“只是……只是老主平素似乎并不赞同属下以非常手段而为,这…….。”
我闻言心道:“‘绅谊道’本来就是黑户见不得光,再说这搞情报哪里还能讲什么仁义道德,庞老头儿于这点上实在有些偏颇,看来他不加强杀手组织,恐怕也有几分这个原因,不过既然我要接过手来,却要变革一下,眼前这吴尚看去老实巴交,骨子里却也不是个善类,嘿嘿,这到是便宜了我,否则真要是迂腐不化,兄弟我还真无计可施了。”
心里想着,我冷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司马懿此人屡次有加害本人之举动,与干是敌非友,既是为敌,又有何非常手段一说?胜者为王败者贼,管事尽管放手施为,岳丈大人那里自有干去解释,只不过却需倍加小心,万一露了破绽,绝不可令司马懿心疑于我。”
果然,吴尚看了看我略显狰狞的面目,一贯平静的神色竟然微微激动起来,重重的抱拳拱手一揖道:“属下谨遵少主之命!”
我点点头,恢复了从容之色,摆手令其退下后,抬头看了看将一切都听在耳中的张任,笑着问:“君兴可是觉干有些不择手段乎?”
张任沉吟了一下,拱手道:“不知家主所言非常手段所指何为?”
“爱财者贿之、好色者诱之、嗜赌者陷之、重情者胁之,以性命相迫、以至亲相要、凡可用之法无不尽其极,是为非常之手段也。”我面无表情的道。
张任明显有些一时难以适应我突然便得如此冷酷无情,怔了片刻才道:“家主……这……。”
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色,幽幽的道:“干知君兴必是不解我因何如此决绝,这些手段虽非君子所为,然正如干先前所言,司马懿早视我为死敌,数次欲取我性命,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今日司马与我同车而行,其言竟隐约欲以干之家人要挟,我又怎可再为君子之道所缚?他既如此,便休怪干无情!”
“司马懿竟有此心?!”张任先是吃惊。
我点头,冷声道:“正是!干虽向来不以残狠待人,亦知司马府中家仆乃是无辜之人,然君兴放眼看如今天下,多少人为一己之私而害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但只看那成都李奇又害死多少无辜兵卒?君兴难道并非受其所害?仁厚?!干之仁厚只对亲友,身处如今险地,干已不得不为,对敌人绝无仁厚可言!”说完,我蓦然转身,双眼紧盯张任。
张任为人虽忠义,却非食古不化、爱心泛滥之人,又曾身为大将,心志甚坚,骨子里亦带着几分冷酷之情,在被我挑起心中之痛后,眼中闪过一道决然之色,深深一躬到地,沉声道:“赐性命乃归家主,愿为家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