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臂一伸,指着湍急的河流,吹胡子瞪眼道:“是你吧我的车开进河里的,你给我捞出来!”
不就是出难题吗,谁不会啊!
香菜指着荣鞅,“你的这条命是我从河里救的,有本事你再跳下去自己爬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车金贵,还是你的命金贵!”
他一身铁铮铮的骨气还是输给了勇气,他真不愿再掉进河里,就算香菜真有本事把他的车打捞上来,他也不会再开那辆车出门。
香菜解开辫子,散开湿漉漉的头发。
荣鞅整个人愣住,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长发美少女……谁啊?
诶?
他抬手捂着豁然开朗的胸口,方才满腔的怒火哪里去了?
明明遭遇了同样的灾难,荣鞅跟落水狗一样,却从香菜身上看不到一丝狼狈的影子。
晶莹透亮的水渍亲吻着她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根发丝,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钻石的光辉包围着,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一想到她那个性,还动不动就对人动手动脚——粗野,不矜持,荣鞅整个人一凛,脑袋里的那些美好的词汇和微妙的念头,刷刷刷的消失无踪。
荣鞅孤零零的立在河边,怔怔的望着香菜和阿克两道一高一矮身影越走越远,心底泛起一丝失落和恼火。
他就这么被丢下了——
他身上唯一一块银元被卖报纸的那小子坑去了,车子又沉在水底出不来,南辖境离西区那么远的路,这让他怎么回去?
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这副鬼样子走在大街上,估计没人能认得出他是荣大爷来。不过他实在受不了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不要以为他脑袋后面没长眼睛就不知道背后的那些人在捂着嘴偷笑,他们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好不好!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向来养尊处优的荣大爷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
那个混账女人,咱们走着瞧!
荣鞅低着头,走进南辖境街上的一家当铺,却被店里的伙计当成乞丐拦在门外。
还真就怪了,现在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荣鞅恼怒,出手收拾了那中看却不怎么中用的伙计一顿,以发泄心中的狂躁和愤懑。
那高筑的柜台几乎和他一样身长,柜台上架着与天花板和左右两面墙衔接的密不透风的木格挡板。年过花甲的老掌柜手扶着老花镜透过柜台与挡板之间那道唯一一扇小窗口,虎视眈眈的打量着不顾伙计阻拦就闯进店里的不速之客。
老掌柜对那身形魁梧的年轻伙计挥了挥手,将他打发到一旁。干这行那么多年,老人家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瞅这位面色不善的客人虽然一身狼狈,却是身手不凡,尤其他身上那一套被浸泡的西装,还有脚上那一双泥泞不堪的皮鞋,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荣大爷居然落魄到进当铺,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他现在身无分文,坐车回家的钱都没有,放不下身段沿街乞讨,看到当铺再没多想,便一头扎了进去。
他解下腕上的名贵手表,拍在柜台上。
老掌柜那双手指节瘦如竹篙,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的,掂着进了水且停止运转的手表,拿远瞅了半晌,直摇头。
外观再精致的东西,但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那它本身的价值也就会大打折扣。
老掌柜扶着老花镜,盯着荣鞅胸前金灿灿的领带夹,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