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二零一二年,元月一日,现世。
男人穿着大衣,围巾松松垮垮的在脖子上绕了一圈,颀长的身体靠在背后的电线杆上,嘴里叼着的烟在远离尘世的夜色中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一点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的脸颊上,像雕塑一样杵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一样,怔怔的抬起头望着夜空,路灯洒下的白色光线里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从松松散散的几片,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多,纷纷扬扬的洒下来。
居然下雪了。
伴随着落下的雪花,远处响起了午夜十二点整的钟声,男人的目光投向远方,待钟声落下后,他也收回目光,站直了身体,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从明亮的路灯下慢慢的步入漆黑的巷子,踩着有规律的步子,不紧不慢的前行。
这条巷子一共有五十多米长,巷子里路灯全是坏的,有时候修好了,很快又会坏掉,因为地处偏僻,某些犯罪行径经常会在这里发生,它实在不算是一条安全的路径,一般来说,就算是白天也少有人会选择走这条路。
十米,二十米。
除了男人沉着、平稳的脚步声外,巷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米。
大概在一半的位置,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他慢慢的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在微弱的天光中隐约显现出其轮廓的两个垃圾箱。
垃圾箱的位置变了。
放在口袋的手悄悄地握住了里面的东西,男人若无其事的朝着两个垃圾箱的中间走过去,一条黑影忽然从中间的位置跳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男人。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速度,就算是反应速度一流的运动健将、武术好手也未必能够完全避开,更何况男人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根本没打算避开。
黑暗里只能听到运动带起的风声,以及*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大概一分钟过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才终于听到其中一个人发出的沉重的、发颤的喘息声。
男人压在对方身上,牢牢地将其禁锢,他掌下的衣物是濡湿的,而且他感觉到衣物之下仍然有液体不断的涌出来。
这个人受伤了。
男人又是吃惊又是奇怪,吃惊的是对方在受伤的情况下竟然也能带给他如此大的压力,如果对方没有受伤,这场较量中谁会是胜利的一方还说不准。
这个地方男人还从未遇到过身手强到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人。
他奇怪的是如果对方是他一直打算抓捕的人,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躲在这里就不大对劲了,对方是个相当谨慎的聪明人,他享受把对手玩的团团转的乐趣,但只要有一点不确定的地方就绝对不会犯险。
而现在这个被他制服的人更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嘭——”
附近忽然响起了放烟花的声音,大大的烟花在头顶的天空炸响,明亮的烟火转瞬即逝,但足以让男人看清楚身下之人的面孔,他瞳孔微缩:
“封烨。”
梁无暇嘴里叼着烟,伸直的两腿交叠着,目光审视的望着对面毫无形象狼吞虎咽的吃着泡面的男人,无法相信对方就是记忆中那持重、正直,笑起来温良有礼的青年武官。
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这个人就像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乞丐,长发脏污板结,身上穿着的廉价衣裤破烂不堪,腰侧有一个血窟窿。
在刑警队呆了五年的梁无暇很清楚这血窟窿怎么来的。
枪伤。
封烨穿着的是梁无暇的睡衣睡裤,还有超市购物时赠送的海绵宝宝的棉拖,虽然形象仍然和梁无暇记忆中的封大人相差甚远,但至少他现在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头发洗过了,澡也洗过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只看脸的话仍然是那名英武的封大人,只是一开口说话的时候比以前多了点呆愣的傻气。
比如现在……
封烨擦了擦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像看亲人一样看着梁无暇:“我吃饱了。”
“想起来了吗?”梁无暇不抱希望的问。
封烨摇摇头,他期待的看着梁无暇:“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