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冻结了两秒钟,然后某人回答得格外爽快——
“哦,我拒绝。”夜斗扯了下帽子,拿起披萨盒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外走。
神奈喜愣住了,就连小川丽子也愣住了。
边上的芹泽一成早已拨通了电话:“对,麻烦你们派两辆救护车吧,我们这边还有个学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嗯嗯,那就拜托了。”
已经同被视为疯子的神奈喜哪儿顾得上解释,一个蹬腿就跑过紧紧拽住要走的某人:“你不是神吗?!就这么拍拍屁股走掉吗?!”
“神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啊,要是有人向我许愿毁灭全世界,我也要答应吗?!”夜斗抓住衣服用力往回扯,脸憋得通红,“啊啊啊,你先放手!制服坏掉是要赔钱的!……啊,还是说你想让我答应,然后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好歹是个神,总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的吧!”神奈喜一指窗户外面,一个硕大的猪头脸正在用鼻子顶窗户,眼看就要破窗而入。
“哇唔,好胖啊。”夜斗停步,眼睛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马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得另谈,如果你要我解决的话,至少也得显示你的诚意吧。”
神奈喜看着那个招得正欢的手,忽然觉得脑仁有点疼,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塞进他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夜斗的拇指弹起硬币,任其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后一把攥住,对她展颜一笑,帅了三分:“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
神奈喜以为下面一定就是精彩的武打场面,也是夜斗证明自己是神明的最佳时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收下钱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打电话——
“喂喂,弘音?……啊,是我,紧急工作啦紧急工作,你在哪里?……哈?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工作啦,十秒钟之内出现!……喂!我才是你的主人!”
神奈喜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
此刻的小川丽子仍沉浸在无尽的绝望中,唯一可以信赖的神明大人也将她抛弃了,她呆愣愣地看着满是血污的地板,和递到她面前的毛巾。
“你先捂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她看了眼那人,是那个只说过一次话的神奈,现在竟装得像个好人一样,那个时候给她的饮料一定也是做过手脚的,她当然没有喝,现在也不会蠢得去相信她。
人也好,神也好,他们都抛弃了这样的自己……已经够了。
【是呢,快过来吧,来这边的话,我们就把力量借给你。】
——真的吗?
【当然,你想杀谁都可以,砍下他的头颅,剁下他的手脚,撕烂他的躯干。】
——所有人都可以吗?
【只要有了力量。】
——连神都不帮我的话,那就由我自己将所恨之人一一解决吧。
小川丽子站了起来,推开了递给她毛巾的神奈喜,朝边上晃晃荡荡地走去。本就是不招人喜欢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更没有人会拦她,小川丽子一路走到了窗台边上。
动作太快了,从跨上窗台到一脚踏出,她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根本没有给人缓冲的时间,身子一晃就从窗台落下。
教室在五楼,掉下去必死无疑。
但是坠落感并没有袭来,小川丽子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她抬头看到有人探出大半个身子拉住了她,还是神奈喜。
——到最后都要拦住我,不给我自由吗?……真是太可恶了。
从窗台边探出的猪头伸出了异常长的脖子,左顾右盼后一口咬上了神奈喜的手臂,她在疼痛中失去了握力,抓着小川丽子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不停、不停……最后在底楼绽开一朵血色的花,扭曲的姿势,骇人的面庞,还有在死亡瞬间仍没有消逝的愤怒与仇恨。
死了。
毫无疑问。
神奈喜怔怔看着自己满是血色的手,那是小川丽子的,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没能把她拉起来,就是那一点点——
她死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
神奈喜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不管是那个猪头脸的妖怪以神经发作的速度迅速逃走,还是叫夜斗的待定神明对那个疑似不认路而迟到的下属在电话中的大声责骂,又或是她手臂上被咬的那口伤处正以缓慢的速度侵蚀周围的皮肤,呈现深色的印迹。
她脑子里只有小川丽子的死相,还有手上似乎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血迹。
“妖怪只有诱导作用,说到底她的死亡还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我不觉得自己没有救她有错,同样的,你也没有。”
这是夜斗去找他下属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保证一定会带着那猪头的脑袋再来见她,毕竟他收了钱。
神大概都是不在乎人命的吧。
神奈喜对神明的期待值已经近乎降到谷底,她真的很想把仍在她房间书桌上摆着的酒瓶子狠狠敲碎。
不过那么做的话,他绝对会拼命的……嗯,还是算了吧。
……
当天晚上,神奈喜做恶梦了。
她梦见小川丽子拖着长长的头发,四肢着地,以扭曲的姿势徘徊在她的房门口,剪碎的嘴唇一张一合,每吐出一个字都有大口的血从嘴角流出。
她在说话,离得越近,声音就越清晰。
神奈喜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是从地狱深处带来的味道。
越来越近。
……
“砰——!”
神奈喜被一声敲门声惊醒,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如鼓,额上满是冷汗,在看到床前熟悉的摆设后才心定。
她环视四周,房间里没有人,静得出奇,只有挂钟秒针咔擦咔擦的走动声尤为真切,正在提醒她这才是现实。
可是刚才外面确实有砸门的声音,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确定一下门窗是否关好。
而当她打开房门后,她的视界在一瞬间凝固了——
满地都是血手印和脚印,从阳台一直到她的房门前停止,越是靠近,印迹越是杂乱,却始终不得入内。
不是梦。
神奈喜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人站着,她不敢回头,而后面的东西已将冰凉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她听到了,如同叹息般的说话声,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
“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