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打败仗不可怕。”范蔓和声安慰道:“真正的勇士不怕被人打败,只要最后能击败对手,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可是,如果你的心被人打败了,你就真的失败了,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阮武耸动着肩膀,连连点头,他原本以为范蔓会杀了他,没想到范蔓不仅不杀他,还这么温和的和他说话,一时感动不已,紧张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好了,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被人打败的。”范蔓一边示意阮武坐到跟前来,一边让人给阮武拿了杯酒,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那副语气一点也不象是面对一个败将,而是一个在外面受了伤后回到家的孩子。
喝下一杯酒,阮武颤抖的手慢慢平稳了,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没有了那种恍惚的感觉。
“是我大意了。”阮武第一句话便说道:“我听说对面只有一千人,越王的主力一直在孟昂湾附近,不敢离开海湾,深入丛林,便放松了警惕。后来……后来被那一千人包围,我……我也没有认真对付,结果被他们杀败了。”
“那一千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范蔓呷了一口酒,淡淡的问道。
“不知道。”阮武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抹惧意。摧锋营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一千人不仅悍然包围了他们两千人,而且主动发起了进攻,那股气势看上去仿佛他们不是一千人,而是一万人似的。他们的攻击犀利无比,不仅每一个士卒都身材高大,武艺精湛,而且配合默契,杀起来砍瓜切菜一般,一点多余的花招也没有。他的士卒根本不是对手,甫一接触就被他们镇住了,致使他指挥失灵,手下人各自为战,根本无法互相掩护,最后他被一队以一个女子领头的越国士卒生擒,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战斗。
“他们是越王的禁卫军,是越国最精锐的步卒,摩纳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上。”范蔓嘴角一扯,居然露出一抹笑容:“他们叫摧锋营,用汉人的话说,就是摧毁一切敌人,整个越国只有五千人,是当之无愧的精锐。这些人都是从各营里挑出来的精锐,不仅要身体好,武技好,还要经历过多次大战,他们不耕地,除了练习怎么杀人之外,什么事也不做。如果是正面对阵的话,你别说是两千人,就是有三千人,也未必能挡住他们。”
阮武目瞪口呆,范蔓对敌人这么熟悉?怪不得他走之前让自己小心,一旦对方有主动进攻的迹象就跑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放你回来吗?”范蔓把阮武的震惊尽收眼底,意态更加从容。
错愕的阮武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的紧张已经没有了。
“他知道你被他打破了胆,所以放你回来,让你把这些事告诉我们,也想让我们吓破胆。”范蔓沉下了脸,不怒自威:“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吗?”
阮武愣了一下,随即磕了磕头:“大王,我知道了。”
“很好,去休息一下吧,你辛苦了。”范蔓满意的点点头:“休息两天,养养精神,然后上阵多杀几个越国人,把你的胆子找回来。”
“是。”阮武大声应道,站起身来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大步走了出去。
范蔓看着阮武消失在门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眉头却皱了起来。孙绍一直不敢和他决战,他以为孙绍是在等援军,他最担心的就是从海上来的援军——他现在没有水师,对海上的情况一无所知,非常担心孙绍通过海路大量的调集援军。现在看来,情况远比他预料的要严重,孙绍不仅可能在等援军,正是利用各种机会在动援他的军心,先是挂出了黎元的首级,现在又放回吓破了胆的阮武,下一个会是谁?
范蔓非常着急,不仅是因为孙绍的花招,更因为他实在是等不起了。一方面粮草快消耗完了,另一方面因为大战的需要,他征集了扶南几乎所有的壮丁,今年第二季收成肯定会受很大的影响。如果不能击败孙绍,夺回那些巨额的商税,那么扶南今年的曰子将非常难熬。
退不得,进不得,难道就这样和孙绍在顿逊耗下去?孙绍耗得起,他可耗不起啊。
范蔓冥思苦想,最后决定,主动出击,逼孙绍决战,不过,不是攻击金陈王城,而是攻击从东面来的越国援军。这批援军大概有一万人左右,是越国的主力,只要击败了他们,越国人元气大伤,再耗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范蔓知道,孙绍肯定会密切注意他的动向,他要想偷袭那些援国也是不可能的,与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的开战。他召集众将议事,打算留下一万人防备城中的越军,自己亲率主力三万人去邀击越军主力。
众将早已坐立不安,对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等待感到烦躁,只不过先前他们请战的时候都被范蔓否决了,现在范蔓自己要主动出击,他们当然是非常高兴,虽然范蔓要打的不是有钱有粮的金陈王城,而是越国的一支主力,但是对他们来说,只要开打,总比在这儿等让人安心些。
范蔓一出动,孙绍就得到了消息,他笑了:“范蔓急了。”
崔谦摸着胡子,试探的问道:“大王,我们如何应付?”
“不急。”孙绍笑笑,“他急我不急。让人通知越海,和范蔓保持距离,不要主动出击,哪怕是退回船上去都没有问题。范蔓之所以要冒险分军邀击,是因为他们要断粮了,可我们不缺粮啊。”
崔谦笑着摇摇头,心道大王果然阴险,不把敌人逼得自乱阵脚是坚决不肯罢休。越海等人有足够的辎重,再不行也可以在海上打渔,而范蔓千里远征,长途跋涉,现在又骑在虎背上,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了,又不能撤退,只能主动寻找战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崔谦忽然想起这句话,心中有所顿悟,他想起自已当初就是被孙绍的禁海之策逼得进退失据,最后无奈之后主动出击,被孙绍玩弄于股掌之上,和现在的范蔓是何等的相似啊。一想到,他忽然充满了信心,虽然看起来现在已方兵力不占优势,可是有大王在此,他一定能把范蔓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不战自溃。
越海接到孙绍的命令,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还是带领大军向海边退去,得到消息的范蔓虽然恼火,却无计可施,对方避而不战,他再有实力也没用,就算追到海边,他也拿越国人没办法。他倒是想放开脚步急行军,可是一来他最倚重的战象速度根本快不起来,二来对方也十分警觉,一直和他保持三十里以上的距离,他刚离开顿逊城十里,对方已经到了海边,随时准备登船,他能有什么办法?
劳而无功,不仅将军们心浮气躁,就连老谋深算的范蔓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算彻底明白了孙绍的险恶用心,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范蔓咬咬牙,最后做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攻打内城,援军可以撤到海边去,难道内城里的人也能撤出去?越王孙绍就在城里,只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城,越国人担心孙绍的安全,只能赶过来解围。攻其所必救,这也是汉人兵法上提到的作战原则。
范蔓不再想其他的计谋,一门心思的准备攻城,他命人打造了大量的厚重木屋作为战象的挡箭牌,又准备了不少木梯,为了方便,他拆除了顿逊外城几乎所有的房屋。在城里的金陈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趴在城头破口大骂,但是范蔓不为所动,到了这个时候,被人骂几句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只有拿下内城,全占金陈,他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有击败孙绍的可能。
为了对付越国人的霹雳车和强弩,范蔓已经做了不少准备,最后的备战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三天的功夫,外城就被清理出来。因为内城没有护城河,也为范蔓的进攻减少了不少麻烦。他留下了围绕王城的一些房屋,并且进行了加固,作为进攻的前哨战,随着攻城器械的准备完成,军营的移动,大战即将来临的气氛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孙绍不以为然,他根本不怕范蔓攻城,城里现在不仅有崔谦的人马,还多了一千摧锋营,金陈国的储备也足够,就算是没有援军,他守上一年半载的也没有问题。范蔓被形势所逼,野战不成,最后只能采取攻城的下策,无形中就限制了战象的威力,他是求之不得。
就在范蔓准备攻城的时候,一封急报送到了孙绍的手中,关凤配合诸葛恪在西卷城大破范长,生擒两万扶南兵和六七十头战象,并且捞足了好处,大军整顿完毕,正准备向扶南国内挺进。孙绍大喜,他把捷报给崔谦等人观看,同时也没忘了给范蔓送一份。
崔谦等人大喜过望,山呼万岁,王后打赢了,现在就看大王的最后一战了,只要击败范蔓,那么大军回师扶南,与王后所率的大军夹击特牧城,全取扶南是易如反掌。
而范蔓的情绪正相反,他呆呆的坐在那里,把手中的纸紧紧的团在掌心里,脸色出奇的灰败。
过了老半天,范蔓才平缓了情绪,对送信来的使者说道:“请越王做好准备,本王明曰攻城。是英雄的,请出来一战,别老偷偷摸摸的躲在城里,象个见不得人的女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