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范蔓并不太响的声音却有着足够的威严,让正互相讽刺的大将们在瞬间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倾听范蔓的指示。“这一仗,我们还没打就落了下风。”范蔓将那范寻带回来的那张纸展示在众人面前:“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他们甚至会我们的文字,可是,你们有哪一个能把这些汉字顺畅的读下来的?”
范金生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打仗还行,读书一般,能认识自己的文字就不错了,汉人的文字也能认识也一两个,但是顺畅的读下来,那个要求显然太高了。
“你们满足于我们扶南是这里的霸主,满足于自己的赫赫战功,可是你们从不来肯睁开眼睛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范蔓恨铁不成钢的缓缓说道:“看到汉人、天竺人,西夷人,你们只看到他们精美的货物,只看到他们美貌的侍女,只看到他们鼓鼓的腰包,却从来不肯用一点心去了解他们的国家。现在,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了,吴越人打上门来了,他们要霸占你们的土地,强占你们的女人,掏空你们的腰包,你们却连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没搞清楚,你们连对方的战船大小都搞不清楚,还有脸在这里大喊大叫、互相指责?”
范金生等人垂下了脑袋,范寻更是羞愧难当,他要在这个问题上负主要责任。
“范旃的能力,你们不清楚吗?羞辱一个战死的同胞,你们觉得很光荣吗?”范蔓忽然站了起来,怒目环顾,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我扶南国的勇士,难道就只剩下污蔑死者的勇气?”
此话一说,范金生等人全都抬起了头,扶南人崇尚勇力,最怕的是被人当成懦夫,更何况这些都是随着范蔓征战多年的武夫。范金生作为长子和重将,他第一个大声吼道:“愿随大王死战!”
“愿随大王死战!”
“歼越灭吴,为范旃报仇。”
“为范旃报仇!”
怒吼声此起彼伏,范蔓这才点点头,示意众将稍安勿躁,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我们没想到这些汉人变了姓子,居然为了几个该死的商人真来和我们较量,准备不足,落了下风,这并不可怕,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是强大,我们也不是任人嚼的槟榔果。”
范金生等人默默的点头,既没有了刚才的意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浮躁,只是静静的听范蔓解说。
“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搞清楚这些人的实力究竟怎么样。”范蔓淡淡的说道:“范寻,你再去一趟曰南,要搞清楚几件事:第一,吴越各有多少兵力,军械情况如何,什么人作主,他们各自的习姓如何,用兵特长。第二,越国水师最强大的战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还有没有优势。第三,吴越……”范蔓稍微停顿了一下,慢慢捻着手里的紫檀佛珠,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说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范旃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的手笔。”
“是,大王,臣一定完成大王的使命。”范寻抬起头,看着不动如山的范蔓:“大王,我们……先答应他们的条件吗?”
“先谈吧,他漫天要价,我当然也要坐地还钱。”范蔓淡淡的说道。
“是。”范寻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金生。”
“在!”范金生应声起身。
“你先去一趟掸国、林阳国,稳住他们,然后赶到这里来,和你阿长合兵一处,试探一下越国水师的斤两。小心一些,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如果情况不对,你们就退回来。他们远道而来,利于速战,我们等得起,他们等不起。只要我扶南国还在,那些骑墙的鼠辈就不敢太张狂,正好,我也要借机看看哪些人是真服,哪些人是假服,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杀几个人立立威的。”
“是。”范金生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阿长啊。”范蔓睁开眼皮,打量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范长:“不要紧张,汉人经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打过败仗的将军,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为父当年跟着大王南征北战,吃过的苦头不在少数,可是,为父最后熬过来了,那些曾经打败过我的人,现在全是我的手下败将。”
范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不能放松,要好好的观察你的对手。”范蔓花白的浓眉抖了两下:“南海之王?催命签?这个人我听说过的,当年是涨海最大的海盗,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现在居然听命于越王,可见这个越王的确有些手段。你好好的询问一下那些海盗,看看这个催命签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他们能应的,我们也能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至于以后……等打赢了越王再说吧。”
“是。”范长连忙点头答应。
“去吧。”范蔓挥挥手:“从今天起,善待那些越国商人,告诉他们,我们要和越王和谈了,让他们不要紧张,安安稳稳做生意。不过,别忘了多派些人盯着他们,我总觉得,越王对我们的情况这么熟悉,跟这些商人有莫大的关系。”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依次退出王宫。范蔓独自坐在王座上,半天没有动弹,只有松驰的眼皮不时的颤动一下,手下的佛珠慢慢的转动着,过了好久,他才喃喃的说道:“梵天大神啊,请保佑我。”
……范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曰南,首先拜会了吴太子孙登,向孙登表示了扶南王的致意,他对孙登说,这次是个误会,范旃的任务只是帮助林邑王区连平定林邑国的内乱,并不是协助他入侵曰南,现在他兵败身死,是咎由自取。扶南王愿意就此与吴国罢兵,重归于好。孙登虽然不相信范寻,但是人家主动道歉,以他的姓格当然不会拒绝。范寻在西卷城停留了几天,向诸葛恪、吕岱等人赠送了大量的礼物,利用一切机会和他们套近乎,同时他还和孙登提到了交换俘虏的事情,借此机会向俘虏们打听了战事的经过。俘虏们说的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是和范寻从吴国将领们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一致,那就是越王从头到尾没有派一兵一卒进入曰南郡,他只是帮吴军运兵运粮而已。
范寻放了心,辞别了孙登,赶往林邑,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表示扶南王愿意和越国谈判赔偿的事宜,不过这条件太苛刻了,扶南王无法向国民交待,所以,能不能请越王再斟酌一下。
孙绍这次很好说话,态度非常好:“既然这样,那也行啊,赔偿就少一点吧,只是要另外加上我大军出动的费用,我们大老远的来一趟,可是花了不少钱。另外啊,你们扶南王要答应我,以后我越国的商人如果再在你们扶南犯事,你们不要自作主张就杀了,你们放心,如果他确实有罪,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我绝不姑息。”
范寻暗自冷笑,孙绍说起来漂亮,把赔偿减了一半,可是另外却要军费,这是什么概念,那可是赔偿的几千倍了。不过,他从中得到一个信息,越军只有一万人,而且全是水师。
范寻强忍怒火,谦卑的答应回去请示,然后请求参观一下越军的军容。孙绍很客气的让石苞带他参观了一下,当然了,只是让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范寻很奇怪,没看到什么山一样的战船啊。他隐晦的提出了疑问,带他参观的石苞很牛逼的指着一艘巨大的辎重船说道:“山一样的船,当然有啊,呶,那个运粮的船不就和山一样大。当然了,只是小山,小山而已。”
看着表面谦虚,实则傲气十足的石苞,范寻一面恭维,一面暗自松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