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看了一眼关凤,关凤郑重的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夏侯徽,夏侯徽也为难的低下了头。孙绍哼了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在太后船上设个家宴,我们一起过去一趟便是。”
“那太好了。”关凤欣喜的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准备,我还有稿子没写完,过一会儿媛容进来帮我润色一下,这几句台词我怎么搞都觉得不顺溜。”
“什么啊?”关凤探头看了一眼。孙绍面前摊的一张纸上写了不少字,还有些草图,可是很乱,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孙绍挥挥手:“你别急,过一会儿给你看。”
关凤还想打听,却被夏侯徽拉走了。夏侯徽一边走一边笑道:“姊姊你有所不知,夫君说,海上征途寂寞,将士们容易得思乡之症,所以他编了一些戏本,准备挑一些能说会唱的人出来,每天唱上一段,给将士们解解闷,鼓鼓士气。本来是想找人写的,可是他们虽然熟读诗书,却搞不懂夫君想要什么,所以夫君决定自己动笔先写一个做做样子。”
“戏本?”关凤好奇心大起,“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故事,上至朝堂,下至民间。”夏侯徽竖着小手拍着胸口,眉眼飞动,笑盈盈的说道:“我刚看了一段,很是有趣呢,那个少年郎一怒杀人,到处躲藏,却被官吏们发现了,也不知道抓住没有。唉呀,我可有些紧张呢,姊姊进来的时候,夫君正在想那少年郎如何回答官吏的质问,既要回答得周全,又要让人解气,可着实是不易。”
关凤翻了翻白眼,对夏侯徽表现出来的兴奋表示无语。
大桥和小桥并肩坐在飞庐上,看着远处劈波斩浪,还在训练的飞虎营,小桥皱了皱眉头:“姊姊,你也穿成这样游泳?”
“我只在我的庄园里才穿成这样。”大桥笑了一声:“这么多人,我可不敢。”
小桥松了一口气,轻笑道:“那还差不多,我可不敢想象你穿得这么少的样子。”
大桥瞟了她一眼,下意识的看了远处的的鹰扬号,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她想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有什么不敢想象的,刚刚你的公主媳妇不就这么跳到水里去了?其实啊,在水里真的很舒服,特别是在朱崖的汤泉里,泡上小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真是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小桥撇了撇嘴,没有吭声。她对孙鲁班以公主之尊混迹在飞虎营里并不同意,可是她不同意没用,不管是她还是周循,都不敢违逆了孙鲁班的意思。孙鲁班桀骜不驯,只有孙绍能制得住她,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听。周家不管是要在吴国出人头地,或者是想在越国有所发展,都不能得罪孙鲁班,否则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吴王和越王。
“你不喜欢?”大桥追问了一句。
“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小桥长叹一声,十分沮丧,她时刻都在计算利害关系,可是最后她发现自己好象还是不如姊姊,大桥不喜欢计算这些,她只凭着自己的本心做事,吃了很多苦,但是最后却是苦尽甘来,她能想象到的东西几乎都得到了。她以父妾的身份成了越国的太后,孙绍对她比生母并无二致,王后关凤、夫人夏侯徽也都把她当真正的太后看待,每天都要来喧寒问暖,陪她说话。只是这段时间她发现大桥心情并不好,孙绍好象有一段时间不到她的船上来了,据说是在忙,可是以前他也忙,每天还是要抽一点时间的,现在却根本不来了。
小桥敏感的意识到,这可能和她们母女在大桥的船上有关,孙绍不想见她们,所以不到大桥的船上来了。一想到此,小桥就委屈得要落泪,自己翻来覆去的权衡利弊,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这难道真是先贤所说,是心机太多,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她又不能退却,就算不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要为了周家的前途努力。周循娶了孙鲁班,夫妻感情还不错,但是他没有立功,吴王就算想给他升职也没有借口,这次随太子出征南海,吴国的实力很差,要想有所表现,周循离不开孙绍的支持。周胤在越国做了官,现在放弃了长乐卫尉,进入摧锋营做一个军侯,军侯虽然不用冲杀在最前面,但是毕竟是中层军官,危险也不小,他要想立功升职,也需要孙绍的提拔。所以她明知孙绍在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她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要不然的话,两个儿子的前程就都完了。
“你啊,就是瞻前顾后的太多了。”大桥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这手又不想放,那手又想抓着,最后当然要两头不落实了。都到现在了,你还不醒悟,真不知道你那聪明劲儿是不是被堵上了,怎么变得这么笨呢?依我说啊,你就让伯英到越国来,以他的本事,手上又有两千人,要立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能行吗?”小桥咕哝了一声:“万一奉先不给他机会怎么办?”
“你……你啊!”大桥气不过,竖起指头狠狠的戳了小桥一下:“你就这么看奉先的?你们那么对他,可是仲英到越国来,他可曾为难过仲英?你们总是以已度人,难怪做什么事都不爽气。奉先说得对,伯英和仲英各得了公瑾五分,结果谁也不象公瑾。”
“什么五分?”小桥揉着额头,眨着眼睛,茫然的说道。
“伯英得雅致,却无气度,仲英有气度,却少了几分雅致。”大桥一边往舱里走,一边说道:“伯英思前顾后,考虑得太多,全无公瑾当年抛却庐江家业过江的勇气,所以虽然有本事,却受限太多,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仲英敢作敢当,却少了几分细腻,思维不够周密。”
小桥沉默半晌,才喃喃说道:“那岂不是说他们谁也不重现象公瑾当年的成就?”
“也不尽然。”大桥道:“没有勇气,可以培养,只要放下包袱,自然勇往直前。不够细腻,也不是什么大的缺陷,且不说经历多了,思虑自然会周密些,就说现在和那些蛮夷打交道,要那么多雅致干什么?吟诗作赋能退得敌吗?”
“姊姊,你现在……也变得唯利是图了。”小桥惊讶的看着谈论自如的大桥,不禁掩着嘴笑道:“我看你越国上下,都不喜欢雅致,就连陆公绪那样的书生都喜欢上你小姑那样的女子了。”
“尚香怎么了?”大桥不高兴的瞅了一眼小桥:“尚香心机少,为人义气不让须眉,我看着挺好。”
“好,好。”小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陪不是,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姊姊,你说伯英到越国来,机会更多?”
“你自己想去。”大桥不耐烦的甩开了小桥的手,走了两步,又有些不忍的回过头,看着木然呆立在那里的小桥,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道:“说你是妇道人家,你就是不服,总以为自己也是个能胜过须眉的奇女子。依我看啊,你就放手吧,伯英这么大了,也该自己做点决断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由你帮他做决定吧?公瑾象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辞了袁术的任命,和伯符一起到江东征战天下了。”
“也许……我是该放手了。”小桥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我管东管西,却越管越糟,伯英被我耽误了,阿玉也被我耽误了,只有仲英最不听话,受我的影响最少。”
“谁说我不听话?”周胤从船舷边露出了头,大步走了过来,给大桥行了礼,又给小桥行礼,笑嘻嘻的说道:“阿母,你可不能在大姨面前说我的不是。”
“谁说你不是了。”小桥想开个玩笑,却心情沉重,怎么也无法露出笑容。大桥见了,暗自叹惜,岔开话题道:“仲英,你训练完了,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训练完了。”周胤呵呵一乐:“我奉王后之命过来告知太后,大王今晚要在太后的船上举行家宴,请太后有所准备。”
“家宴?”大桥乍惊还喜,她和小桥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点头道:“好,好,我马上准备。”
“也不用太后准备。”周胤笑道:“王后稍候会带人过来安排,太后只要吩咐手下人做好配合就行。”
“太好了,太好了。”大桥欣喜莫名,一时竟有些失态。小桥以为大桥是为终于有机会向孙绍进言而高兴,大桥也许也这么想,可是大桥又有另外一层心思。几天见不到孙绍,她莫名的觉得无趣起来,虽然还是吃得好,住得好,旁边侍候的人也都很尽心,可是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她也十分矛盾,她希望自己的娘家人能和自己一样在越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她又不希望因此而失去孙绍,哪怕只是心里的疏远。
“太后,你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大长秋桥月闻声走了出来,一看到大桥那副忘形的样子,不禁笑道,连忙上前扶住了大桥,用眼神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可不要欢喜得太过了。一看到桥月,周胤便笑道:“月姑姑,帅将军刚刚到了,正在向大王汇报军情,过一会儿可能就要过来见你。不过……”
“不过什么?”桥月笑眯眯的说道。前年大桥作主,把她许给了帅增。帅增一直跟着孙绍征战,现在已经成了心腹,很多时候都在执行秘密任务,半年见不到一面也是很正常的。忽然听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丈夫回来了,桥月心里虽然急迫,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异样。
“不过,他好象带了一个夷女。”
“什么?”桥月细长的眉毛一挑,顿时满脸煞气,刚才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