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早有准备,说得十分流畅,好象在路上已经憋了很久似的,孙权只是听着,不作任何评价,但是张承却分明感到了孙权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十分亏心,虽然孙绍对他说过,为了大家好,你要说我的不是,可是张承还是觉得这样做对孙绍太不公平了。
更让他觉得有些失望的是,孙权的表现好象全被孙绍说中了。张承以前对孙权的印象不错,虽然因为父亲张昭的原因,他一直没有能出仕,可是他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认为是张昭太刚正了,不知道有所变通,还把自己当作仲父,责任不在孙权。对孙权他当然有怨言,但是那种怨言只是对自己不得用的不满,并不因此认为孙权不是一个明主。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如果仅论权谋和大局观,孙权比起孙绍来,不是差一点两点。能认识到大局不容易,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能够顾全大局,并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的人却不多见,利字当头,有几个还能冷静的?
“仲嗣?”孙权见张承脸色不快,以为他还在为孙绍的所作所为生气,便安慰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奉先原本就姓子野,这次去成都,举止有所不当也在所难免,好在事情办得还顺利,没有惹出祸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仲嗣啊,你到了陆口,可要与鲁子敬好好合作,我可把西线交给你们二人了。努力!”
张承连忙再次拜谢:“请至尊放心,臣一定向横江将军多多请益,确保西线无忧。”
“如此甚好。”孙权点点头,又有些动情的说道:“当年你父亲辅佐我兄长开江东基业,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你又成了我江东的栋梁,仲嗣,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张承也十分激动:“张承敢不效力,以报至尊赏识。”
君臣相对唏嘘,一时不能自已。
拜别了孙权,张承回到家中,却发现父亲张昭还没有休息,正端坐在堂上,弟弟张休也在。他连忙上前拜见,张昭难得温和的将他扶了起来,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凝视他的眼睛,半天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嗯,瘦了些,精神却还好。”
张承心中一暖,鼻子有些酸,父亲老了,鬓边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自己出仕,父亲身边就只剩下弟弟张休了。
“父亲,儿此去陆口,以后不能常在父亲膝前侍候,还请父亲多多保重,努力加餐。”
“啰嗦!”张昭瞪了张承一眼,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厉,指着旁边的席子让张承坐下,“乃公虽然已过花甲,可是还没到老迈得要人扶持的地步。你正当壮年,理当为国家效力。”说到这里,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国家,还是当年的国家吗,大汉的火德,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
张承见张昭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出神,知道他又想心思了,连忙说道:“父亲老当益壮,正是儿子的福气。只是……儿子有一言,还请父亲权衡。”
“说。”张昭瞥了张承一眼,点了点头。
“父亲,至尊年过而立,掌事已经十二年,再非当年那个讨逆将军灵前唯知哭泣的少年。至尊与讨逆将军虽然一母同胞,可是人有禀姓不同,这君臣之礼,还是要着意一些的。”
张昭花白的眉毛一皱,刚准备发怒,可是一看张承诚恳的表情,又忍住了,他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嗡声嗡气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少说两句便是了。”
张承本来做好了被他训斥一顿的心理,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反而倒有些不安了。张昭姓子刚直,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要说,让他憋在心里比杀他还难受。现在他是这么答应自己了,可是到时候能不能忍住,还真是两说。他本想把孙绍一路上的事情告诉张昭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张昭要是一时火大,把这些对孙权讲了,那孙绍可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