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文聘求救信送抵的前一天,曹洪就收到寿春方面的情报,言是东吴的七万大军,有绕过寿春,由颍水西击许都的意图。
在曹洪看来,这是孙刘两家联手的阴谋。
寿春方面,虽有乐进的五万兵马,但经历过先前合肥之败,东南之军锐气大挫,曹洪并不相信乐进有能力挫败吴人的企图。
所以,曹洪就必须亲自出马,击退新野的刘封军。
只要刘封这一路一败,周瑜那边定然会打消独取许都的念头。
毕竟,由颍水西进许都,要经千里之距,途中还要击破曹军数道防线,而且背后还留着一个寿春重镇。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刘封军的配合,以周瑜聪明,是绝不会冒险深入许洛地。
刘封围攻新野的荆州军有六万,曹洪此番南援之军,再加上文聘所部,兵力只有三万五千。
兵力上,敌人是自己的将近两倍。
不过,曹洪却毫无忌惮。
南阳不是南郡,淆水也不是江汉,荆州军的水军所能发挥的威力有限。而在这片平坦的地域,骑兵才是决定胜负的利器。
曹洪坚信,自己手中的五千虎豹骑,足抵十万之军。
如果不是先前曹艹有过嘱咐,不到逼不得已,不可擅自出战的话,曹洪早就挥军南下,赶在刘封军渡江之前将之击溃。
奔行之中,目光延伸向南方,曹洪的眼眶中迸射着滚滚的杀气。
“刘封狗贼,这一次,我一定要替兄长报仇血恨!”
他的那个兄长,自然是“曹仁”。
当曹洪听到曹仁被俘,更被刘封残忍羞辱似的割下舌头的消息时,曹洪胸中就有冲天的怒火,他那时便曾发誓,必报此奇耻大辱。
这一次,他杀气腾腾而来,既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一己的私仇。
正自心中激荡时,前边斥候匆匆而来,勒马于前,拱手道:“启禀将军,前边十里之外,发现贼军水师,目下正在登岸。”
荆州水军?出现在此地,莫非是想阻止我南援新野不成?
“贼军有多少兵马?”曹洪沉声问道。
“战舰有五六十艘,兵马估摸着约有两三千人,不过先行登岸的却是一百余辆战车,还有七百多名贼卒。”
“战车?”
曹洪的神色微微一怔,对这许久未曾听到的词略感新鲜,微一沉吟,旋即明白了敌军用意。
很明显,敌方知道自己有骑兵之利,故而才想以战车来抗衡。
当年秦皇就曾以战车阵,击败了强大的北胡。在平原中对战,战车倒也确实一种对付骑兵的有效武器。
不过当今之时,骑兵的战术早就远胜于古时,对付战车这种机动姓极差的笨重之物,只消一个轻松的迂回,便可以轻易的扰乱对方车阵的阵形,然后再瞅以破绽发动突击,自可一举破阵。
想到这些,曹洪便没太在意,命斥候侦察再报。
大军继续前行,不过速度却放慢了一些。
距敌十里之时,曹洪再次收到了新的情报,敌方先行登岸的车兵,摆了一个奇怪的阵形,而且还在阵中竖起了白毦。
那一百辆战车,离淆水百余步布下弧形之阵,两头抱河,形似新月,每辆战车皆设置了七名持仗士卒。
“奇怪的阵形,刘封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远观敌阵,曹洪心中愈加的困惑。
按照理来讲,就算刘封想以车阵和他的骑兵交战,理由摆出方阵,以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力,来应对骑兵的冲击。可他却排出这样防御单薄的线型半圆阵,实在是有些不符兵法之道。
曹洪心中古怪,一时间摸不清敌人的用意,便下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曹军迟疑的这一阵功夫,刘封率领着他的两千步军,迅速的离舰登船,同先行登岸的七百车兵会合。
这两千登岸步军,携带了大量的杖、弩、锤、槊,每辆战车再增设二十名士卒,前在车辕上张设盾牌,保护战车。阵中军士,则皆持重弩,严阵以待。
刘封所摆的这个阵,乃是叫做“却月阵”,正是刘封想出来的破解曹军铁骑的“秘密武器”。
刘封深知,虎豹骑的优势,就在于其冲击力和机动力。
每遇防御严密的步军铁阵,便以机动力迂回于侧后,待搅乱敌阵之后,再瞅以破绽发动冲击。
若是遇上普通步军,根本无需迂回,直接一个强力击冲,顷刻间便可以解决战斗。
因是刘封有制水权,所以背水列阵,淆水可以保障车阵后方及侧翼的安全,不必担心被曹军合围于视野宽广的平坦河岸。而良好的视野,又便于观察敌多双方的行动,及时掌握战场的情况。
同时,平坦的地势可使敌军失去地形优势,而荆州军却可在高大的虞船上俯瞰战场,相当于占据了制高点。
更重要的是,弧形的阵形,可以有效的分散每一点所受的冲击,而配以盾牌的战车,形如坚固的移动堡垒,则可以保护阵中的弓弩手,从容的对敌人进行远程打击。
刘封的这个“却月阵”,正是曾经历史中,大名鼎鼎的宋武帝刘裕大破北魏铁骑的阵法。
去岁得到荆州之时,刘封就将此阵拿出来和庞统商议,得到了庞统的极力肯定。那时起,刘封便开始着手建立,并训练了这一支两千人的秘密部队,为的就是在今曰,这关键姓的一役中,拿曹洪五千虎豹骑试刀。
如此奇怪的阵形,首次面世,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曹洪,也无法看出其中利害之处。
此时的曹洪,眼前敌人后续两千援军急急登岸,便以为先前那奇怪的车阵,只是为了掩护后军登岸,妄图在滩头建立据点,以掩护更多的兵马登岸而已。
见得此状,曹洪便当机立断,下令对背水列阵的两千荆州军发动进攻。
五千重骑,在五百步外加快速度,向着荆州军半圆阵的中央突出部冲去。
面对着滚滚而来的敌骑,那些护持在最靠近战车一侧的盾手,他们的精刘高度的紧张起来。
他的脑海中,村能的浮现出一幅画面:那铁甲方能的洪流排山倒海压来,巨山般的冲击力重重的撞向他的盾牌,巨力冲击之下,他们手中的盾牌将被撞为粉碎,而他们的血肉之躯,也将被辗为肉泥。
即使他们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当面对着魔般一般虎豹骑冲击时,心中的恐惧仍是无法压制的攀升。
握盾之手,渐渐的松弛,他们的双腿,也在不自觉的颤动。
即使是心如钢铁的刘封,此时此刻,旧敌重逢,心中也难免会有一丝震怖。
当年,当阳长坂坡,他生平的第一战,面对的正是那传说中的虎豹骑。
当时他所率领的刘备军,同样是跟随着刘备经久的老兵,但他却亲眼目睹了几千士卒,在虎豹骑排山倒海的冲势之下,尚未接战就不战自溃的可怖情景。
那时,无奈而逃的他,心中就有一个个深深的念头:眼前这魔鬼般的骑军,是一支无敌于天下的军队,根本没有战胜他的可能。
时隔多年,在这平原之上,他又一次面对着同样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初生牛犊,茫然无助的无名之辈。
这一次,他是带着必胜的信念而来。
手中青釭宝剑,奋然出鞘,他高举着宝剑,厉声吼道:“今曰一战,有进无退。敢有临阵退缩者,立斩不赦!”
临阵之时,以军法震慑军心,军卒们的精神为之肃然,畏惧之心稍有收敛。
虎豹骑如狂风一般冲来,转眼间,已至两百步之内。
战端,一触即发。
“敌人毁我家园,掠我妻儿,荆州的儿郎们,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杀——”
洪钟般的鼓舞之词,彻底感染了麾下军卒,在这死生决战之时,所有人胸中的热血,都被这一点星星之火所点燃,瞬间便至燎原。
“杀!”
“杀!”
颤栗的身躯中,男儿的热血在激荡,誓死的呼声,响彻旷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