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元有些犹豫,心想,这孩子不如我,我当初也想办大事,可自己心里有谱,不急着张罗,等到真正拿稳了家业中的大权,有了足够的威信才开始办事。
他想了一下,随即就道:“回禀皇上,要想让我大清强如外国列强,无非三个词,六个字,利民、富国、强军。其中的道理,前山东学政钮玉庚大人曾在《实务论》中说的很透彻,无需微臣再详细阐述。”
光绪帝载湉微微点头,道:“翁大人曾将这本书献给朕,朕也仔细的研读过,确实是治世之大道。只是,以你看来,这样就真的可以吗?”
胡楚元微微摇头,道:“利民是没有问题,富国能富一半,强军则只有三成的作用。本朝高宗的时候,咱们是自己和自己较劲,只要农税丰足,国家就可以富强。眼下不行了,欧洲列强的实力每年都在以7%到10%的速度快速增强,咱们是不进则退,他们又逼着咱们和他们贸易往来,彼此买货都要用真金白银。如此一来,不管咱们怎么增收农税,若是我们买的东西越来越多,真金白银就只能陆续流出。没有了银子金子,朝廷曰后征收上来的赋税都是铜钱纸币,其实也就是变成穷国弱国了。”
稍作停顿,他又道:“可如果是反过来,咱们不用买他们要卖的东西,他们却得不断买咱们的东西,大量的真金白银流入国内,我们就变成富国。这才是真正的富国之道,咱们有了钱,想造舰就造舰,想造炮就造炮,养着十万湘军,十万淮军,数百艘万吨铁甲大舰,他们又能奈何我们吗?”
光绪帝载湉颇为赞同的嗯了一声,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大清国和洋人做生意,也要赚他们的真金白银,咱们才能变得更富有?”
胡楚元点着头,道:“是的。说到底就是黄金和白银,欧洲列强和咱们都要这些东西,有这些东西才能造舰养军。对外,我们要持续不断吸收外国的黄金白银;对内,我们要继续大力开采本国的金银矿,增加投资,大修铁路,大建新城,让百姓都能有事做,有钱赚;前者让国内的白银数量持续增加,在此基础上,后者就能有效的让赋税增多。其三,不该用钱的不用钱,该用钱的地方就要用钱,该省的要省,该花的要花,筹建一只能和欧美各国相抗衡的海陆两军。做到此三点,富国强国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光绪帝载湉续问道:“那另一半呢?”
胡楚元道:“教民,使百姓都能读书识字,知道如何更好的种地,如何更好的营生赚钱,如何更好的为国家效力办事。当然,咱们也不是要让所有百姓都得读书识字,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来参考科举,所以,各种各样的学校都要办,有些就是专门培养做生意的,有些是专门培养技工的,基础的义塾、私塾只教国学和数学,其余各校只是择优录取。”
光绪帝载湉默默点头,道:“不错,你这个法子确实好。若是能够做好教民,是不是也就和外国列强一样强了?”
胡楚元续道:“也不好说。”
肃亲王只听着“也不好说”四个字,吓得脸色惨白,心想,我的活祖宗啊,您这不是逗皇上玩吗?
光绪帝载湉倒是更好奇了,问道:“为什么还不可以?”
胡楚元想了想,道:“皇上,微臣是有话实说的人,不敢欺君,做好利民、富国、强军、教民四步,皇上您已经可以功敌此本朝圣祖,后面的事宜当以后再谈,咱们先做好眼前的事。何况,事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近的事要定好计划,分期五年,十年去完成,十年之后的时候,宜当走着看着,看着算着,算着准备着。”
听他说完这些,光绪帝载湉就笑出声,道:“胡通商,你说话果然是有趣的,可也是个实在的臣子。你是见多识广的人,每年都有一半时间在国外跑着,这些年间,大家都说光绪中兴,有人说是太后的功劳,有人说是朕的功劳,可朕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你和那些实务大员们的功劳,你更是该当首功。朕呢,就问你一句话,朕要是让你入军机,辅佐奕皇叔禀办国事,你可否将你所说的这四步都办好?”
胡楚元不免有些犹豫。
他不想入军机啊,天天见光绪,那不就是天天要下跪。
这多麻烦啊。
再说了,他多大的家业要管理啊,哪里顾得了这些国家小事。
他稍加思量,当即道:“回禀皇上,军机的事,微臣实在是没有把握,可有另外一件大事,微臣的把握是十拿九稳,而且是更加重要。”
肃亲王又急了,匆忙卯足劲给胡楚元使眼色,暗道:财神爷,您就从了皇上吧,皇上这是要让你制衡恭亲王,逐步让你掌握大权啊。
光绪帝载湉倒是越来越好奇了,问胡楚元道:“胡爱卿,你这就让朕百思不得其解了,什么事情比军机更重,比社稷大业更重?”
胡楚元正儿八经的答道:“回禀皇上,赚洋人的钱更重要,保证朝廷的岁入更重要。微臣别的事情没有多少把握,赚洋人的钱,那是一赚一个稳。微臣恳请皇上另立一个总理资政事务衙门,让微臣掌管全国工商及洋务课诸事,协理各省经办丝茶棉麻,开矿修铁路,整顿港口,和洋人好好的通商,狠狠的赚他们的钱。微臣敢用人头担保,五年之内,可让朝廷岁入增收一倍。”
肃亲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我靠,财神爷,您这不是分我的权吗,管洋务是我的事啊!
光绪帝载湉显然也想到了,不由得看了肃亲王隆勤一眼。
肃亲王隆勤只能硬着头皮保荐道:“回禀圣上,奴才斗胆,保举胡大人可担当此职,可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另设江南资政大臣一职,在上海统管工商洋务。”
胡楚元求实不求虚,当即道:“肃亲王所言甚是。”
光绪帝载湉则在心里权衡着,他其实想把胡楚元留在身边,既可用胡楚元办事,曰常有什么问题都能问一问对策,也能小心看着他的动向。
他想了想,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总理资政事务衙门还是要设置的,掌管全国工商诸事,协理各省经办实务,置于京师,或可置于天津。”
囧!
肃亲王和胡楚元都很囧。
胡楚元要是在天津置办总理资政事务衙门,那还要肃亲王做什么啊,他本来都是靠胡楚元撑着腰,他岂不是完全被架空了?
胡楚元也囧。
他的地盘是在上海,在江南那片地上,他是一呼百应,就算得罪了满清,他一撒丫子就能跑路,宁波水师和长江水师根本不会真的追击。
这要是在天津,那就不好说了,李鸿章说不准就能亲自领兵把他抓个正着。
稍加思量,胡楚元就道:“总理资政衙门和总理各国衙门本身在职权上就有重叠,若是都在京师,多半不利于政令实施,即便是在天津,也未必就有利。若是将总理资政衙门置于上海,设为总理资政江南衙门,则更为妥当,也可以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一南一北,相互呼应。”
肃亲王匆忙道:“圣上,此乃可取之策啊!”
光绪帝载湉不免有些无奈,道:“也好,那就这么办,肃亲王,你将此事交给军机处着重商议设办。胡爱卿,你暂时也别急着走,明天继续在这个时候过来,朕还有好些事要问题。”
胡楚元点头称是。
明天再来,他就是一个人过来了,有些话和有些道理也可以当时解释清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