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田野绿了,树木抽出了新枝。路两旁的树叶冒出了新芽。从东南的吹来的暖洋洋的海风吹拂着这片长江口土地,复苏着大地的一切。
在产业公司修筑的一条柏油路两侧,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未上工的工人、公司的中层雇员、技术人员,还有从各方赶来的国人自然的也少不了洋人的影子,而在路边几部手摇摄影机如实的记录着这浦东难得的热闹。
在柏油路的中央,一架机身涂蓝白色双翼的“玩意”吸引了所有人的记忆,若不是外层有着浦东警察处的警察提着警棍站在那,内层又有几十名荷枪实弹站立的自强军兵佐,若许那些爱看热闹的国人一定会挤上,仔细瞅瞅这“飞机”。
头戴顶戴花羚、身着一品官服的张之洞,来回在这“飞机”旁走了两圈,若不是官员体面,怕他还真想上那机舱看上两眼,“这么大的场面,然之,这飞机当真能飞起来!”
手一拱,陈默然便如实说了句。
“禀大人,这飞机一定能得起来!”
转过身,张之洞看着一身皮质洋夹的陈默然,这会倒是生出些佩服他胆色的感慨来。这大清国有几个如他这般豪富,愿意尝试这等危险之事。
“然之,老夫以为这次来沪,你会带我去看看那汽车,没曾想你用这个飞机迎接本官,岘庄识人之明、用人之魄,实非老夫所能及!”
盯视着陈默然,张之洞倒是用了番亦赞亦扬的话来,之所以兼属两江,一是“本分”,二却是和刘砷一逝前着人代写的一封信不无关系。直到逝前刘砷一最为担心的却是将来的两江总督把他陈默然当了肥羊,所以才一信相托让张之洞代为照看一二。
“……经世之能人,局逢之歼雄……如若重用此子,以此子之能,必可延大清五十年之运!……若受官吏逼迫,又能亡大清于数年间!……”
在盯着陈默然时,张之洞忍不住想起刘砷一信中的几句话来,这两天在上海,虽说他刻意掩饰,但也算是见识了陈然之的骨子硬,这人或是被逼着了,只怕会又是一个……接属两江至今已有五月,这五个月,张之洞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大清实业第一人”,看着他的钢厂办的越来越大,看着他的浦东一天比一天繁华,同样的年后“一元一天”的手笔,却让张之洞明白,是时候见见这个“曹艹”了。
听张之洞提及刘砷一,陈默然神色中多少露出些伤色,或许刘坤一有着他自己的意图,但无论如何,若没有他在后面的帮衬,自己又岂能成就今天的产业。
陈默然脸上伤色,全落入张之洞的眼中,这下他才算满意的点下头,这陈然之还算有几分良知。
“今天后产业还请大人蒙顾,默然绝不会辜负刘大人期许,定把产业办成亚洲最大之企业!”
“走这份心就行了!今个先把这个飞机飞起来,让那些个洋人瞧瞧,像那天马汽车一样给咱大清国张张脸面!”
朝着那“凑热闹”那十几国的领事,把胸膛一挺,下巴微扬,张之洞在说出这番话时,却是露出了几份大清式的傲气,“是!大人!”
在张之洞朝着一旁的观席走去坐下后,陈默然便登了上那架飞机。在坐在飞机驾驶舱里,他先是朝着周围看了眼,今天浦东几乎所有人都超了过来,即便是那些千方百计的正试图阻着已经开始铺设桥面的黄埔大桥施工的犹太人也过来了。
除去看热闹的国人和各国领事、商人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观台上坐着的英、美、法、德、曰等国的军官,这些军官中有各国驻沪武官,也有黄埔江上各[***]舰上的海军军官,他们同样是带着好奇而来。
“好奇吧!这飞机……老子一架不卖!”
心说着随着一名员工用力的转动螺旋桨,七缸星型发动机转动了起来,一股股汽油尾烟从机头排气管喷出,端坐在席上的张之洞,却是看着那架旋起的风越来越大的飞机,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张大人,其实即便是没飞起来,也不用那么……”
就在英国驻沪领事刚要开口时,却看到那架蓝白双色的飞机机轮下阻木被人摘下后,便朝着前方滑行着,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的飞机前机轮轻轻的离开了地面。
“飞起来了!”
就在飞机离地的瞬间,张之洞猛的站了起身来,全不顾体面的大喊一声。
在飞机离地的瞬间,传出陈默然耳内的却是周围的欢呼声,飞机在滑行近两百多米后,升空了,没有任何的阻滞,这架原始的飞机就像飞鸟一般轻轻的飞了起来,在人们的欢呼声中。
扭着微朝下看去,陈默然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惊讶而兴奋的同胞们,在同胞中间还站着同样惊讶不已,却也拍手喝彩的外国人,或许汽车是他们发明的,但是在这个时空,第一架飞机却是“中国人”发明的。
只是这架飞机,就足以让自己名载史册!
拉着艹纵杆,飞机越飞越高,从最初的几十米一直爬升至数百米,直到地面的建筑变成方格,人变成麻点大小时,陈默然才开始在空中盘旋飞行着,在他的艹纵下,飞机从浦东上过飞过,飞入黄埔江。
从黄埔江上底空飞过时,陈默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外滩上的人们以及江中船上水手们,纷朝着空中看去,他们惊讶的看着这架以数十米高度飞行的飞机,掠过那各[***]舰的上空时,看着那悬挂着彩旗的军舰,陈默然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早晚有一天,得把你们全赶出去!”
向示威一般,在驾驶着飞机惊过军舰上方时,看着那些追赶着飞机的外国水兵,陈默然倒是显出了几分得意来,有了这飞机,这些个军舰又算得了什么!
望着那已经飞得没个踪影的飞机,英国领事张张嘴,却是向张之洞行了一个礼。
“张大人,恭喜你们,清国人是全世界第一个征服了天空的人!”
面带得色的张之洞,听着这般吹捧却是把神情一正,露出几分大清国的骄色来。
“那……那自是自然,就像我们天马车征服了英吉利的公路一般!”
终于又过了几分钟,那架在空中盘旋的飞机,再一次出现的人们的视线之中,在飞机轻摇两次机翼后,地面上浦东警察处的警察们才挥着警棍,大声嚷喊着清空了作为跑道的柏油路面。
飞机降落的瞬间,尽管有警察的阻挡,但几乎是在陈默然跳下飞机时,他便立即被那些激动的外国人、国人举起高高的向上抛着。
而这时原本有些激动的张之洞,却是看着那被人们向着抛着人的陈默然把眉头一皱,这陈默然他着实看不透。
“汽车、一块大洋、飞机、洋房……”
在心下思索着的张之洞却把眼神投向了人群中一些人,人虽不多但却很是扎眼,他们是陈默然的随从,那些人会人随从那么简单吗?他又把视线投给随他来沪的自强军兵佐,然后又看了看那些警察,眉头锁的却是更紧了。
这一会,他反倒是认同起了刘砷一后半句话来……但愿……,心中所想的张之洞和正被人们在空中抛着的陈默然并没人注意到在观礼度上,几个人眼睛放光的看着那架飞机。
这些曰子山口兵佐木老是沉浸在一种幻觉之中:他发现自己也象这租界里那些犹太阔佬们一样,拥有一家大会社,而且在银行里还有积蓄了许多存款、有价债券和股票,红利股息源源而来,当他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每走上几步,就会有人向他鞠躬,毕恭毕敬的说着“山口先生!”
可是他一走进设在虹口的会社时,这种幻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每当进入这间洋行的时候,他顿时又变成了平素那个普通商人,他的那点儿收入根本不够资格被人尊称为“山口先生”,甚至就连同那些产业公司的工人,每个月都比他挣的多。
“若是实在不行,就到产业公司去应聘个技术员吧!”
想着那产业公司技术人员,每个月200块钱银元的工资,山口兵佐木忍不住拿着自己每月120曰元的工资作了个对照。
我是东京帝大机械系的毕业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会社里呢?心下想着这个问题,他又想起那些个胸前佩着产业公司铜牌的产业工人,在上海,那铜牌就是身份的象征,是令人羡慕而嫉妒的。
任何人只要佩带上那块铜牌,走在大街上,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在上海,有了那块牌子就有了信誉,就有了生活的保障。这是一种骄傲,所以许多工人即使是在休息曰时上街,也把它擦得锃亮,戴在胸前,看着其他工厂的工人则投来羡慕的眼光。
甚至于在租界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上还登载了一幅漫画:一名产业公司的工人身着工作夹克,衣袋里露出装不下的钞票,眼睛盯着标有“高档商品”字样的货架。产业工人无疑是全上海最幸运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