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固然误国,可大人、先生,这国究到底,可不是他要误的!”
刘能贤和孙镜南的脸色又是一变,这次变不是难堪,而是无奈。
“我等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正确,任何时候都慷慨直言,但这不过只是标榜罢了,而不能解决问题!”
陈默然话里的意思让刚骂过的李鸿章的刘能贤、孙镜南二从脸色微窘,不禁尴尬的涩笑一下,他说的到是实话。
“对于那些不善审时度势不惜向八国宣战的人来说,或许他们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遇上了李鸿章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话时陈默然的脸上带着可惜,似是在为自己的那位同乡感到可惜。
“虽然三十六年夏天发生的巨祸完全可以避免,但既然发生了,他李鸿章就必须尽心尽责地维持局面,并且还要消解联军的追究,维护那些人的地位。这样的奴才真算是忠心无比,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李鸿章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这次虽说陈默然语带不恭,甚涉不逆之词,但出人意料的是刘敬贤只是静静的听着,未说什么大胆,也未说什么不得妄言,只是似沉思的倾听着。
“庚子事变八国联军进驻京城,朝廷公布由李鸿章全权担任议和大使并从广州赶赴燕京时,那会整个燕京城都在盼望着李鸿章的到来。的确也是这样,当整个大清国陷入了最大的灾难,京城沦陷,那些个官员们死的死、亡的亡,或者袖手讷言、各求自保、麻木不仁时!”
陈默然的目光轻轻从刘能贤的脸上扫过,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至于后半段,他不会说,也不能说,在这里他可以骂李鸿章,骂老娘们,但绝不能骂另外一些人。
“只有李鸿章,算是挺身而出,走着一条与众不同的路,那就是,以个人的屈辱和牺牲换取最大限度的时局缓和。他李鸿章精明一世,又怎会不知道?在危难之中,这里的人,”
陈默然看着眼前的二人,手一指脚下。
“极好面子、又极度自大而又自卑,他们不愿意直面事实,不自我反省,只是眼光向外积极地寻找替罪羊。找到了替罪羊,他们往往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然后,便是振臂一呼进行着声讨了。这样的心态与习姓,他李鸿章从来就看得很清楚,对这一切,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陈默然的说话时,忍不住摇头尽是可惜状,当初大纲一定,举国上下对李鸿章可谓是骂声一片,自己初来上海时,所看报纸,无不是痛骂李鸿章数典忘宗、卖国求荣的文章。在他这么说时,无论是刘能贤或是孙镜南的表情时而因他的话语变幻着,他们恰是那好面、自大而又自卑之人中的一员。
“但他无法躲避,也无法逃脱,只好走上前台。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可能李鸿章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就是,这样的举动,避免了进一步的生灵涂炭,保住了他的大清国,而他一辈子服侍的朝廷,也终于可以回到京城了!”
话至此,陈默然的面上露出些嘲弄与无奈。
“好了,这下李二汉歼的大名算是做实了!”
一直端坐于椅,手扶茶杯,做沉思状的刘能贤看着眼前的这个之前一副谨小慎微,这会又毫无顾忌的陈默然,抬手用杯盖抚了下的杯中的茶叶。
“若是李合肥听你这番话!只怕欣慰至极!想来到时,从三品之衔怕少不了你的,有朝一曰,许你也可为一方封疆大吏!”
刘能贤的这番话,让陈默然一惊,思及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过湘淮不和场面,那里还敢再往下说下去,连忙鞠下躬来。
“大人实是抬举晚辈,这辈子晚辈没什么大志向,也无外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多挣点钱罢了!为官一方,还是得依仗大人这般贤达,晚辈至多……至多就是一胡言乱语的闲人罢了。”
刘能贤那双细眼中闪过精光,直视着这神情中似觉惶惶的陈默然。
“怎么!然之,你怕了!”
“怕!”
弯着腰、垂着首,陈默然的咬牙说道。
“晚辈,怎能不怕!”
“说!”
一声轻喝,屋内气氛骤然一紧,坐于书桌后的孙镜南当下在心底叫起了苦来。
“晚辈骨头不软,怕做了官,有朝一曰被砍了!”
“即骨头硬,又为何怕被砍了!”
“膝盖硬,弯不下,所以断了,脖子硬,但硬不过刀!然之,这八斤半的脑袋,还想顶着!”
“啪!”
刘能贤一拍的搁几,站起身来直视着陈默然,原本板起的肃容倒露出笑来。
“好!好一个硬不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