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越说越是兴奋,手拍着桌子说道:
“按规矩,张先生马上就要上表了,请求回家居丧守制,到时候朕就准了张先生的表章,哈哈,到时候就有意思……“王通站在一旁,垂手听着,可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朝中各方对张居正丁忧一事的态度现在总算知道了一点,最起码万历皇帝是愿意让张居正离职回乡的。
但宫中有决定权的人,可不光是万历皇帝一个,李太后没有说话,冯保没有说话,甚至知道了消息的张诚张公公一直也没有说话。
“朕今年都已经十五了,皇祖这时候都已经进京继位,开始统御天下,等张先生一走,朕也要把所有事情都管起来,王通,到时候把那个假道学的刘守有赶走,你来做朕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咱们君臣好好做番事业。”
先前要给王通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置,现在已经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了,这可是天底下的第一武职。
又是良田两万亩,又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实缺,万历皇帝说出了一个个诱人的东西,不过王通却冷汗直流,小皇帝所说的这些完全都是空中楼阁。
同样是快要到十五岁的自己不管拿到了任何一样,恐怕马上就要淹没在弹劾的奏折之中,搞不好还要被太后和冯保等大佬打击,但看着皇帝的态度,劝谏的话还不知道如何出口,给天子泼冷水的事情搞不好也要粉身碎骨。
等万历皇帝兴奋的说完,王通转头看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邹义已经去了院门那边站着,显然是避免听到万历皇帝的这番长篇大论,免得沾上不该沾上的麻烦。
“陛下,臣有几句话要讲,但说前先请陛下莫要怪罪!!”
王通咬咬牙,靠前了一步沉声说道,万历皇帝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扫兴的神色,开口说道:
“王通,你和寡人一样的年纪,却老喜欢说扫兴的话,说吧说吧,朕不怪罪你。”
看来万历皇帝倒也没有完全的昏头,王通干笑了一声,上前说道:
“陛下乾纲独断,但太后娘娘的话也不能不听,臣能不能冒昧问一句,太后娘娘对张大人之事如何看?”
万历皇帝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嘟囔着说道:
“母后也不说,冯大伴也不说,朕觉得他们这次可能是让朕自己做主,所以……”
原来只是你一厢情愿,王通背后的冷汗又多了几分,急忙跪下恳切说道:
“陛下,张阁老执掌外朝近六年,百官皆是门生徒众,冯公公执掌内廷近十年,就连十二监的少监都要叫声祖宗,太后……”
王通说的话已经超出了臣子的范畴,还真是要事先说一句免罪的话才是,万历小皇帝脸上的笑意和兴奋一点点的消失,渐渐的替换上了怒容,王通却没有磕头,反倒是直立身体和万历皇帝对视。
他的眼神当然是坦坦荡荡,两人对视了一会,万历皇帝颓然拍了下桌子,开口无力的说道:
“起来回话吧,朕知道你是忠心,朕刚登基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不去做主也没什么,可现在朕长大了也懂了,但张先生和其他的大臣仍旧把寡人当成小孩子,内外事情都是冯大伴和张先生决断,朕是天子啊,王通,你不觉得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吗,只要张先生一走,冯大伴也没有了凭依,到时候朕决断一切,治国简单的很,再选个听话老实的大臣当首辅就是。”
王通站起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陛下,一切不要急,丁忧居丧,还要首辅大人自己上表自陈,何况太后和冯公公那边的态度都是不明,京师和天下的万千官员也都在沉默,陛下要是表露了自己的心意,恐怕马上就成了众矢之的。”
当年说服客户说服领导的技巧在王通脑海中疯狂的转动,结合起来自己知道的现在那些时事和政局知识,斟酌着合适的语言来说服这个刚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小皇帝。
可即便如此,万历皇帝还是被这话激怒了,手要拍下却收住,压低了声音喝道:
“朕是天子,是天子!!冯大伴是朕的奴仆,张先生是朕的臣子,天下万千官员都是朕的臣子奴仆,他们想干什么,朕那有什么不好!!”
没有拍下,压低声音,还有最后已经有些委屈的言语,说明万历皇帝还是明白轻重,王通心中松了口气,低声说道:
“陛下,丁忧居丧的确对陛下是个机会,但陛下今年才十五,张阁老已经快要五十,陛下等得起,有句俗话,笑到最后笑得最好。”
这句“俗话”现在可没有,万历皇帝听到琢磨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