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点了点头,道:“火炮火铳是要两院紧密合作才能做成的事情,要用心,但也不用操之过急,如今我*事处于优势,不需要火炮火铳来救命,我也还等得起。”
这时那个副院长上前道:“陛下,火炮火铳虽未成功,但贫道的炼丹之术却是大有进境。”说着摸出一颗鸽蛋大的丹药来说:“此来贫道所炼的九转回春丹,虽然尚不能长生不老,但久服却可大振雄风、延年益寿。”
王溥的脸色一时就有些变了,儒门子弟最看不得这些以仙道鬼神蛊惑人主的道士,哈立德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和副院长一个是炼金师、一个是炼丹士,被张迈差遣来研究化学,实在不是他们的本意,但张迈最讨厌他涉言炼金,虽然允许他将炼金术作为私下爱好,却又专门派了一个秘书监视他,严格限定他不准向学生传授脱离实学指引方向的炼金术,所以这些年他也不敢说了,不料副院长却将他的炼丹术拿了出来献媚。
张允言看着那金丹金彤彤的,在日光下闪耀着一层异样的光彩,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金丹么?心中不免十分好奇。
张迈道:“这样的金丹,还有么?”
那副院长也听过一些张迈不喜怪力乱神的传言,献上金丹时也有些惴惴,这时却忍不住大喜道:“金丹炼制最是不易,但大概是上天亦要赐福寿于陛下。贫道这一炉所炼金丹竟然全部成功,一共有九粒之多呢!”
看他将金丹都拿了出来,张迈点了点头,对旁边马小春说:“喂他全吃了。”
马小春几乎就是张迈肚子里的蛔虫,冷笑一声。就指挥两个侍从押住了那道士副院长,将金丹一颗颗地逼着他吞下去。
张迈对两个儿女说道:“这些所谓的金丹,含有大量的铅、水银、硫磺,全都是剧毒的东西,人吃了长生是肯定长不了的,快死还差不多。而且水银中毒会让人头痛腹痛全身酸痛,口齿坏死,肾脏中毒,皮肤溃烂,死时将是惨不堪言!”
张允言和张允真听了都吓一大跳。
张迈转头问王溥说:“你律法学的不错。刚才我一怒之下,塞他吃了毒药,可犯了法律?”
王溥道:“此人献毒药于元帅,罪同弑君,虽然纠评台已经废除诛九族之株连之法,但弑君论罪也当诛!元帅以其人之药,还灌其人之身,何罪之有!”
张迈道:“还是将他送到医学院去吧。若他不死就尽量给他医治,减少他的痛苦,若是死了就做成标本。一路送往中原,送去凉州、开封、邺都,最后送到燕京去,也让人看看吃了所谓金丹是什么结果!”
王溥这时已经知道标本是什么东西,他虽然痛恨这道士以丹药魅惑君主,但听说要把他做成标本也觉得太过残忍。似乎有违仁者本心,但也没劝。知道张迈行此极端之事,多半是要警醒世人——其中最大的用意很可能还在于警醒他的子女!
副院长被拖下去后。他的学生们都在瑟瑟发抖,张迈又道:“不用害怕,我连亲族株连都废掉了,何况师生?以后不要再搞这些炼丹就是了。”
张允真说道:“这道士这么坏,爹爹怎么还让他当什么副院长。”
张迈笑道:“你不懂,这些人炼丹虽然走错了道路,就和哈立德院长沉迷的炼金术一样,因炼丹却无意间培养出了一套不俗的能耐,当今世上,在化学操作上,他们乃是大行家。只要去芜存菁,他们的弟子、再传弟子就可能会出现化学大宗师。”
说着他拍拍哈立德的肩膀说:“其实你主持炼制成炼油弹等东西,又将与火炮火铳的相关研究推进到现在的地步,已经称得上是大宗师了。”
哈立德得到了张迈的赞誉,骨头都轻了几分,就是他身后的学生也都与有荣焉,至于那些穿着道士打扮的则都神色颓靡,犹如斗败公鸡。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一狠心挺身而出,说道:“陛下,小道另有一物献上。”
众人无不微微纳罕吃惊,心想元帅刚刚以极端手段处置了一个,你居然还敢冒头?却不知道这次要献上什么,是圣水还是仙桃?
张迈却问道:“你要献上什么?”
那年轻道士道:“小道与几个师弟,按照陛下实学中化学篇的指引,提纯了火药,抟以成包,名曰轰天包,点燃轰爆,威力极大,可以用来开山造路,只是此物颇有危险,不敢呈现于陛前。”
张迈心头一动,说道:“把你提纯了的火药拿来我看。”
那年轻道士便从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来,张迈打开捻了一捻,这几年他关心火药的发展,时时接触,对火药的性质已不限于前世的理论知识而有了实质经验,这时捻过之后便觉得这火药的纯度远非以前化学正院与分院献上来的火药可比。
沉吟片刻后,张迈说道:“准备一次试验给我看,只准随行士子将军、诸院院长学士一起观看,其余闲杂人等,全部退散。”
化学院在沙漠中一直备有一个试验用的山谷,当下众人骑马赶去,那年轻道士准备好了仅有的三个轰天包,一个安放在一群牛羊中间,一个安放在一堆石头底下,一个安放在一堆穿着铠甲的木人附近,又请张迈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刘黑虎又下令在张迈树立了加高盾牌,那年轻道士这才去点燃轰天包。
眼看火引子渐近,张迈急让儿子女儿塞好耳朵,便听轰隆连续三声,同时便是牛羊的惨叫,鲜血飞溅满天,碎石砸得乱溅,铠甲也被炸得破碎。
张允真都吓哭了,张允言不敢哭,众士子在这惊雷之威下个个目瞪口呆,张迈哈哈大笑,叫道:“好!好!”
刘黑虎却顿足痛哭道:“这轰天包来的迟了!若当初关中大战埋在环马高地的火药包有这等威力,奚大哥兴许就不用死了!”
王溥在士子中算是比较镇定的,心中却想:“如此军国利器,怎么可以放在西域研究,如果泄露给了外邦,这可是国之大患!”他心中想着,就忍不住就近与张迈耳语。
张迈笑道:“化学院在凉州那边也开有一个分院——我原本就是要将正院迁往凉州,在龟兹只保留一个分院的——就像医学院一般,但作为过渡期还是让两院齐头并行地研究,而且凉州那边投入的财力人力还在龟兹这边之上,结果凉州那边的进度总是远远不如龟兹这边,所以我就化学正院东迁的打算暂时搁浅了,个中原因,亦不知是必然还是偶然,你倒可好好琢磨吧。”
王溥道:“虽然如此,但现在既出现了轰天包这样的大利器,就该赶紧收敛人手,全部迁往中原,而且相关人员要全部监控起来,不准民间私习此术,否则泄露于外国,则是国家之患,若为居心叵测意图谋反者所得,则是心腹大患!”
张迈却道:“那又不然!技术保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技术进步。就长远来说,技术的扩散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若要为保密而牺牲进步,那就是因噎废食!目前来说,龟兹和凉州的保密工作都是很严厉的,能做的都做了,但我不会为了保密,而限定到可能令技术窒息的地步。”他顿了顿,又说:“我华夏之天本来独步天下,但自以律令严禁民间私习天文以后,天文律法之学就每况愈下,任何学科,一旦成为皇家‘私学’,肯定会退步萎缩的。这个教训,我们不能不吸取。”
他看着遍地的牛羊尸体、飞沙碎石、残破盔甲,又对众学子道:“在轮台时我曾说,西域和漠北问题的根本解决有两个大难关,其中第二个就是如何将野蛮民族的武力废掉。这个问题,如今你们可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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