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己方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不断投入士兵,逼得对方甚至连轮休守城都不能够,萨图克这次攻打俱兰城,走的不是正路,而是奇道,就连攻打的时间,也总有些让人觉得怪异——第一战,是在深夜打响,而乾坤一击,则是在夕阳即将沉入远山的黄昏。
夕色如血,回纥在东,张迈在西,那如血的余晖从他背后抛洒开来,这是一片异历史的天空,“是属于我的天空!自我出现以后,萨图克,你就被那位真正的真神抛弃了!”
尽管处于极大的危险当中,但张迈的自信力非但没有消失减弱,反而增强了,他隐约中已经捕捉到了制胜的契机。
和李膑所猜想的相差不远,萨图克确实运用了局部轮休的手段,让士兵在激战中得到了长短不同的休息,所以他麾下的兵将并非全都在连续作战,在诸将的催迫下仍然拥有极度爆发的潜力。
但回纥人的行动,不是从东门开始,而是从西门、南门同时发动。
郭师庸和安守敬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冲杀力和过去十八个时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连喊杀声都带着十二分的煞气,将领催促士兵登城的命令也变得残酷,一个折冲府对三千人,尽管有着城墙来抵消这种优势,仍然是倍感吃力的。
这种吃力感让郭师庸和安守敬都觉得,要想再分出兵力去支援东门似乎变得不可行,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们忽然悟出:“萨图克之所以对西门南门施加这么大的压力,目标仍然是在东门。”
这个博格拉汗,似乎不会浪费一点儿的力气,甚至注意力!
和对西门、南门的急攻不同,对东门的进攻就显得比较缓慢,但这种缓慢不是迟钝,而是为了让每一个动作都保持着协调,这一战他已经是志在必得!
决胜,将在天亮之前完成。
“过了今夜,唐寇将会被所有人忘记!”
就像所有被他萨图克击败的对手一样,都将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中。
橐橐橐橐……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炮灰部队被逼了上来,与此同时是那根巨大的撞木在变种喷缊的掩护下抬近了城墙。
“在两个时辰之内,结束这场战斗!”术伊巴尔向萨图克保证。
这时回纥军已经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与此相应的是“唐寇”东门的守军由于缺乏休息而普遍疲倦,术伊巴尔估摸对方可能还保留有一部分的预备兵力,不过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少数的兵力已经无法扭转整个战局了。
“嗬嗬,嗬嗬——”
战场特有的吼叫声响遍整个沙场,张迈跃上城头,前两天他一直没有戴面具,这时才将面具戴上,银色的龙鳞上沾着因为洗不掉而呈现的暗红血迹,远远望去带着一种摄人的魔力。
“龙面将军!”
有在灯上城一战逃出生天的回纥士兵叫了起来。
“龙面具”这个象征,已随着这些幸存士兵的口而传得好远,甚至就是在回纥军中也成了一个传说。
“他终于出现了!”
在传说当中,每当“唐寇”出现危机,那副龙面具就会出现,而每当它一出现,本来已经陷入困境的“唐寇”也将绝地逢生——这已不止是一个传说,塞坎还漂浮在碎叶沙漠上空的幽灵似乎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的同胞们——这是一个事实!
术伊巴尔也听过那传说,在望见那龙面具的一刹那心里竟然也产生了些许的动摇,但他很快回复过来,挥令旗指挥:“攻!”
“攻!”
回纥士卒再次抢登云梯,这一次,是足足一万五千人一起投入了东门的战场,胡虏便如沙浪一样扑来,势不将整座俱兰城都盖灭不肯罢休!巨木向前,瞄准了那面内部已经崩裂的城墙——撞!
砰,砰,砰——可怕的声音让杨定国觉得回纥根本就是那巨木在直接撞击自己的胸口,城墙啊城墙,你可千万要支持住啊!单靠城墙后面那匆匆打下的尖木篱笆,要想挡住胡马实在有点天方夜谭,这面城墙,此际甚至就说是唐军的生命线也不为过。
但在这个没有真神的世界里,祈祷是没用的,墙壁内侧的裂缝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中越来越大。
“特使!”
温延海跑来禀报:“城墙快支撑不住了!”
张迈当日知道。
“我们射下去的箭,都被喷缊给挡住了,可恶,可恶!”
“东西呢!”张迈吼叫着,“汾儿,汾儿!”
“来了,来了!”
一百多名壮汉抬着二十几罐东西,上了城头。
“什么东西?”新兵有些奇怪,老兵却都已经欢呼了起来:“石油,石油!”
石油这个称呼,是张迈叫起头的。
“姐妹们,给我泼!”
术伊巴尔发现城头唐军在倒液体,忍不住大笑,喷缊上面是木板,木板上面是毛毡,毛毡之上还铺了一层石棉。
“淋开水?哈哈,就算你们抛下火团我们也不怕,我这喷缊水火不侵!”
王二嫂子大叫,一点点又黑又稠的液体如雨点一般洒下,远远望见那颜色,术伊巴尔不免一怔:“怎么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