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听得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有了一个更加明确的方向。
这时怛罗斯河边的的战斗已经结束,第二拨人马——第二折冲府也已靠近,跟着进驻第一折冲府安排好的营寨之中,郭洛却未去迎接战友,他也被郑渭的主张吸引住了,他也是个有胸襟有见识的人,这时将郑渭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后,说道:“开通商路、诸教平等,自然都好。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我们安西唐军还是必须有一个天然能够团结起来的主体力量,如果没有这样一支力量作为主干,你说的这些政策,都将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们军事进展顺利时可以很快扩张,但一旦陷入低潮就很容易分崩离析,轰然垮塌——这样昙花一现的政权,可不是我们想要的大唐。”
相对来说,郭洛在民族问题上是持比较保守态度的,他看了看远处各自归营的第一折冲府士兵,原本龙骧营绝大部分人都是唐民后裔,如今加入了不少西域降兵,就是白种人也有一百多了。
暂时来说这种构成还没有很大的问题,但唐军现在的兵力还处于需要扩张的阶段,要想增兵,那么就势必要大量地吸收胡人,如果军队中异族太多,光靠后天的训练,郭洛认为不但难度很大,而且成效很慢,而且会埋下长久的隐忧。
“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一定得把人的问题放在第一位,人的问题不解决,一切的成就都将是假的。”
他提出这个意见后,郑渭却点头表示赞成:“对,我也觉得应该赶快找到一个唐民的大海。否则的话,光靠我们现在这支无根的军队,是很难让祆教、明教真心真意跟随我们的。”
“唐民的大海?”张迈道:“你是说中土么?但这里离中土,实在太过遥远了。”
谁知道郑渭却道:“不,不需要去到中土。有一个地方,就有足够的人口作为背书了。虽然只靠这个地方还不足以横扫天下,但赖以安身立命却已经足够了。而且这个地方,离这里也不是遥不可及。”
“啊!”张迈和郭洛齐声问道:“哪里?”
——————————————————虽然被削了膝盖,但谋落乌勒却还能够骑马。
跟着马小春,走到灯下谷谷口的时候,忽然道:“小春,这段时间多承你照顾,姐夫送你一份礼物吧。”
“礼物?”马小春忍不住笑道:“姐夫,你现在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能送我什么礼物。”
谋落乌勒摇头叹息着:“你啊,就是想着钱……我要送你的这件礼物,不是别的,是让张特使对你多几分宠信与好感。怎么样,要不要?”
马小春啊了一声,张迈的宠信与好感?对马小春来说,这可是一份比金银还要贵重的礼物了。
“我要,我当然要!好姐夫,你快给我吧。”
“这件礼物,不是实在的东西,而只是一条情报……”谋落乌勒道:“我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将这条情报告诉张特使了,但我这些曰子和唐军民部的人一起生活,发现他们对接下来要去哪里其实还有些彷徨,所以我想他们或许还不知道那件事情,如果张特使也不知道的话,那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或许会让他欣喜若狂的。”
————————————————张迈和郭洛已经快要欣喜若狂了。
“哪里?哪里?”他们催促着问。
“就是疏勒,”郑渭道:“那个地方,有五万饱受压迫的佛民!这个数量,约是大疏勒地区总人口的两成强、三成弱。”
“五万佛民?”张迈对这个说法有些陌生:“佛民?什么意思?信佛的?是什么民族的?和大唐有关?”
“何止有关!应该说,这五万佛民,几乎全部都是唐民以及亲唐部族的后裔,这些人在疏勒河河谷引水灌溉,务农为生,又以寺庙作为组织,约百户为一庙,共八十一庙,合八千户,他们的领袖是大昭寺的主持,而大昭寺的历代主持,代代都是鲁家的子弟。”
“什么!鲁家?”张迈郭洛齐声问:“难道是郭杨鲁郑中的鲁家?”
“不错,”郑渭道:“当年四镇相继沦陷后,四大世家颠沛流离,先后分裂,疏勒是当年安西四镇的第一次分裂点,而那五万佛民,大部分的父系宗祖就是疏勒七大军屯的军民!”
张迈和郭洛听得呆了,疏勒那边的近况,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了,可是五万佛民……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惊喜了。
“五万……五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才八千户,不算很多吧,再说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郑渭道:“其实过了葛罗岭山口,越往东,唐民就会越多。疏勒和怛罗斯这边不同,那里是我中华固有的势力范围,从汉朝就开始经营了,我们在那里有着近千年的根基啊,隋朝重铸的班超三十六金人(铜像),至今还在那里矗立着呢!而且那里的唐民,风俗习惯都还保留得很好,精神面貌也与藏碑谷、怛罗斯的大唐遗民绝对不同!当年我们被迫退出是军事上出了问题,说到民间力量,天方教在那里的势力都还撑不过佛教呢。那里的百姓,就算不是汉人,也大多亲唐,尤其是博格拉汗因受圣战者的影响,明显推崇天方、抑制其它宗教以后,祆教、明教、景教等都怀念起大唐容纳诸教的胸怀了,现在缺乏的,只是一支能够领导他们的武装罢了。所以如果我们能够打回到那里去,那么就差不多是回到家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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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