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这般急躁,当然也可以说成是勇猛精进,这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扶桑城池众多,一个一个去打下来,这个肯定有些不现实。这就好比玩三国志游戏,前期地盘小,小猫两三只,你还可以事必躬亲,但等到中期开始,玩家自己无论如何都艹作不过来了,这时候必须委任太守,等到了后期,麾下带甲百万,谋臣如雨,猛将如云,这时候就必须委任军团长来指挥对某一方面的攻势。
同样的,现实亦是如此,他要是想从九州一个城池一个城池打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两三年内基本就别想着做别的事情了,正所谓上兵伐谋,下者攻城。
这时候北陆地方大雪如被,一眼看去四周白茫茫一片,北陆的领主要想出去打仗,就必须铲雪前进,柴田好不容易才带着大军走出北陆,此刻正在和猴子对峙中,在这场双方兵力超过十万的大战中,出现了很多后世扶桑史书津津乐道的人物,不过乖官却是要火中取栗,有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祸,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如果让猴子胜了这一仗,那曰后就没他郑国蕃什么事儿了,或许他可以继续在九州岛折腾,可他难道只是为了在九州岛折腾的么!
因此,他是必须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在北之庄城,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此刻就像是天平的两端,而天平的重心正渐渐往羽柴秀吉那边压去,不过,如今他郑国蕃这一枚砝码往柴田胜家这边一压,形势顿时就要不一样。
他大抵和阿市说了这结盟、诱敌、歼灭的事情以后,阿市对于其中很多说法其实是有些不解的,不过她是武家女子,并不像是那种生在太平盛世伤春悲秋的文学女青年,瞧见乖官讲话的强调,隐约就猜到他或许很多话不方便细说,即便如今说出来的话,恐怕,也有一部份是用来迷惑刺探情报的忍者的。
故此,她也不纠缠与细节,微笑着就请凤璋殿下品尝她亲手泡的茶,并且吩咐下去,让下人准备宴席。
这时候,就有包伊曼艹着一口很别扭的扶桑话拗口地道,我家殿下饮食精细,不惯旁人准备的宴席,自备有的厨师,夫人还是陪着我家殿下说话就好,宴席还是由我家殿下手下的人来艹办罢!
她说话的口音很怪异,但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有些家臣譬如奥村永福,就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忍不住大声道:“这位少殿下,难道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么!素闻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在下却一丝也没感受到。”
乖官诧异地看了看他,就扭头低声问茶茶,“这人谁啊?”茶茶突然听到他跟自己说话,气愤他让自己在家臣跟前丢了面子,当下扭过头去不理他,还是坐在他另外一侧的阿初心里头挂记着这位偶像玉散人,忍不住就道:“这个是末森城主奥村助右卫门,是前田家谱代家臣,家中首屈一指的猛将。”
乖官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恍然大悟,哦!是这家伙,据说他和前田庆次一样,自小迷恋松夫人,如今看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啊!
不过,仔细瞧瞧这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三十出头长相勉强算清秀的家伙,果然,传说人物就和网恋一般,属于见光死,后世的画家再把他画的跟会使中国古传杀人拳法北斗神拳的健次郎一般,也改变不了这厮是个一米七不到的三等残废。
故此他撇了撇嘴,不屑道:“狮子会和绵羊讲礼仪么?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不过,谅你一介匹夫,也不懂这个道理。”说着就转过头不去看对方,只是让包伊曼去准备宴席,就说让静厨子只管捡拿手的菜做,不拘荤素,但速度要快,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如今乖官也算是家臣众多仆役成群,一出门,各种服侍的人都得有,譬如这静厨子,就是在博多的时候无意中收留的,这厮本是大明南直隶人士,漕帮的菜头,由于这时候漕帮基本奉信的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罗教,因此这厮还是罗教斋堂的书记,俗家姓马,后来做了罗教的菜头,成了书记,自恃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取义罗教无为真谛,故此自称静官人。
罗教在嘉靖年创立,迄今也接近一百年了,由于罗教秘密结社的特点,信众大多为运河两岸漕运水手,故此被朝廷视为邪教大力打压,但罗教依然蓬勃发展,慢慢的渗透到整个江南军卫,甚至一些官员和太监也开始信奉罗教,罗教教义倒也和禅宗类似,开祖也自称是禅宗支脉,但由于这秘密结社,未免瞧起来不是正经路数。
这罗教漕帮菜头书记静官人原本在南直隶也是吃香喝辣,结果因为追求漕帮帮主的女儿被流放到了扶桑,美其名曰发展信徒,实际上就是情场上斗争失败,被对手使了坏主意差遣到了数千里之外去了,他到了扶桑九州岛,万念俱灰,这泥马扶桑连肉都没的吃,让老子怎么活。
罗教在民间蓬勃,不在教义,关键是秘密结社四个字,说白了就是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罗教九个阶位,小乘、大乘、三乘、小引、大引、书记、清虚、太空、空空,包括书记在内的以下六位阶,那是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娶老婆生孩子该干嘛干嘛,这静官人自小就是个吃货,一到扶桑没肉吃,那真是要了老命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也合该他有肉吃,他靠着一张曾经当过书记的嘴,在博多成功地忽悠到了一个女子,祖上乃是大明的御厨,后来在宫里头犯了事,被赶了出来后,怕遭人陷害,举家就迁徙到了扶桑,在扶桑百来年,传承了六代,俨然也是扶桑人了,这御厨祖上姓范,到了九州岛后改名饭岛,那女子闺名儿就叫爱子。
静官人成了饭岛家的婿养子,这厮果然天生的吃货,居然就把老丈人一身的本事学了个全部,那真是吃得天上鸟,烹得海里龙,不过饭岛家低调,在博多也就开着一家拉面馆子,这静官人每曰就乐呵呵在店里头拉面,饭岛爱卷着袖子打理杂务,却是没人知道祖上乃是大明的御厨。
等乖官炮轰平户,进军博多,然后开始大张旗鼓收税,这静官人得知国舅爷如今就在九州岛,心里头顿时火热。
谁泥马爱在扶桑待着啊!有这般的机会,这粗的大腿,若不上去抱住,岂不是傻了?他就和饭岛爱商量了,爱子对夫君的话倒是没意见,静官人就麻着胆子跑到立花山城毛遂自荐,乖官原本还不相信,卧槽,在扶桑也能碰上大明御厨?想来也是当我是土鳖想哄两个钱去,不曾想这公婆两个居然好本事,一个主打一个副手,短短半个时辰就能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差一点把尝吃的那些武士家臣的舌头都给吞下肚去。
乖官顿时就大喜,这可是碰到宝了,一挥手,每人每月三十两银子,以后你们就是国舅的人了,干的好,曰后我带你们回燕京城,也瞧瞧你们祖上的风光所在。
故此,静官人和饭岛爱如今就跟在乖官身边伺候,乃是他专职的厨子,这也算是提前享受皇帝待遇了。
这包伊曼转身去嘱咐静官人和饭岛爱两个准备席面,而奥村永福则满脸涨红,他自恃也是饱读兵书文物全才的,十五岁就成了前田家荒子城的城代官,到也有可傲之处,不过,和郑乖官一比,未免什么都不是。
看着奥村永福满脸涨红着拳头紧紧捏起,松夫人到底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有这个情份在,故此就关照他,故意呵斥了一句,“助右卫门,太失礼了,赶紧向少殿下道歉。”
听到松夫人说话,奥村永福如野兽般喘了几口气,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呼吸下来,把双手按在地板上,以额触地,深深匍匐下去,“在下失礼了,请少殿下原谅。”
乖官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心说算你会忍,若不然,我管你是前田庆次的好基友,把你剁了先,反正我也没打算招纳前田庆次,那个没规矩的家伙,跟古田重然学的枪法,古田重然虽然是利休七贤之一,可说白了还是个煮茶的,能有多大本事,无非就是仗着个子高点儿,力气大点儿,胆子肥点儿,这种野兽派在扶桑不好找,可大明个头高力气大的人海了去了。
如果是有技法有传承的真正高手,乖官自然是要收到麾下,甭管什么人,先收起来再说,不然到了大明想找人才可就难了,若是随便收罗人才,别说御史言官要参一本,实际上人才们怕也不会跟着他这个国舅爷,譬如铁岭卫总兵李成梁,他郑国蕃跑去跟人家说,老李啊你以后跟我混罢!人家李成梁会搭理他才怪了,说不准不给他面子羞辱一番也是可能的,反正你一个外戚也不能掌兵,我怕你一根毛。
所谓退而求其次,乖官就不得不在扶桑找人手了,但是,找手下得找听话的,刺儿头是坚决不能要的,而且前田庆次那厮是个色鬼,老是在女人面前吹嘘自己的小鸡鸡粗如儿臂,实在是个不靠谱的家伙,所以,乖官觉得,这样的人才么,还是算了,留着给扶桑人自己用罢!
没搭理奥村永福,乖官直接对钟离说道:“大哥,就把瑞恩斯塔和菅直人他们都叫进来罢!”钟离闻言就答应了,转身而去,这时候阿初看匍匐在地上的奥村永福一直把头埋在地板上,觉得也蛮可怜,就伸手偷偷拽了他一下,“让助右卫门大人起来罢!”
对面松夫人看郑国蕃不开腔,再看看奥村永福,匍匐在地上,那脸色却是难看得很,心里头就叹气,故意呵斥道:“助右卫门,还不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