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叔,你说,她巴巴地上赶着给咱们送银子到底想干什么?栽赃诬陷我偷银子?不像,那还能干嘛!”乖官真有点抓耳挠腮了。
给乖官倒了杯茶,单赤霞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也觉着这位段夫人有些不寻常,不过,就像大头说的,咱们后天就乘船南下了,即便她有什么,明儿一天之内,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早些休息,等上了海船,那可是有苦头的。”
当年戚少保调浙江兵北上,也是用海船装的,很多人被海船装了一次以后,就发誓在也不坐海船,这其中虽然没有单赤霞,但当年无数同袍趴在甲板上狂吐的情景却是历历在目,一个浪头打过来,海船摇晃之下,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
他十分担心郑老爹,怕郑老爹经不起坐海船的苦楚,但走陆路显然更加不靠谱,从顺天府去宁波,何止千里,郑老爹哪里经得起那个颠簸。
乖官点了点头,反正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再说,这里面虽然有**,但他也觉得,这又能如何呢?我马上就浮舟而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郑国蕃还在蒙头睡觉,就有伙计来敲门,“小相公,小相公,外面有几位相公来拜访您。”
迷迷瞪瞪,乖官爬起来,喊单思南去开门,大头去开了门,门口那伙计正是昨儿那个,此刻满脸的笑,“小哥,你家小相公可起来了,楼下好些个读书相公说要拜访你家小相公,这是那些读书相公的名帖。”
那伙计脸上一脸羡慕,这么多读书人一早就拿着名帖来拜访,还送银子,看来昨儿入住的这位小相公肯定是位少年扬名的大才子,一会儿得跟掌柜的说去,一定要让这位小相公留下墨宝来,说不准掌柜的一高兴还能赏我银子。
他越想越兴奋,把名帖递给大头后,就在门外头伺候着,大头挠了挠头,把名帖拿进去给乖官,乖官眨了好几下,睁不开眼睛,就让大头给念。
“天津卫卫学新附生公孙聂,请见郑前辈……”
“天津卫卫学庠生君小醉,请见郑前辈……”
“天津卫卫学禀生楚云诺,请见郑同学……”
这个是天津卫学的学生,天津卫学规模极小,只相当于县学,甚至还没县学大,因为天津卫的卫学学生们考试要去顺天府,所以下意识地,他们就要低郑国蕃一个头,何况眼下郑国蕃一首木兰辞正在以瘟疫一般的速度蔓延着,有成为大名士的趋势,自然要称前辈,要请见,至于称呼同学的,那是拿朝廷禄米的禀生,自视要高一点,只肯称呼同学。
这大明朝的读书人,名声有时候真能当银子用,譬如乖官这样,人家一听,哎呀,原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郑国蕃,久仰久仰。若是没路费,人家还要双手奉上,这也是大明朝清流猖獗的缘故所在,别看我不贪污,我名声大,就有人给我送银子,清流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咬皇帝,能出名啊!名气大了,银子大大滴。
像今儿这些天津卫卫学的学生来拜访郑国蕃,惯例,就要附上银子,那都是钱啊!要不是读书有这么多好处,何必辛苦读上一辈子也要考个功名,不一定要当官,能有个秀才身份,肯拉下面皮来,就能混饭吃了,要是考到举人,随便出去打打秋风,更是滋润得很,考上进士,这个不用说了,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说白了,就两个字,银子。
大头一边念,一边也兴奋起来,“少爷,这些人都来见你,哎呀,下面还有礼单,都是送银子的,这下发了。少爷,快快快,起来起来。”他一把就把手上名帖扔床上,拽起乖官来,拿过儒衫给乖官披上,屁颠颠转身喊门口那伙计赶紧给自家少爷打水,一把热乎乎的毛巾把子,给乖官一擦脸,然后手忙脚乱地拿牙刷给上面挤了青盐牙药,又拿了洗面的香胰子,忙得屁股打转。
等乖官洗脸刷牙完毕,大头跪在床上给他把头发梳拢了,然后满房间乱转,终于找到束发的铜环,给自家少爷把头发挽起。
这番打扮起来,真真唇红齿白美少年,唯一遗憾就是的确年纪小了点儿,不够威势,光是身高就吓不住人,不过大头也是聪明孩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剑呢!
他四下看看,村正在床头挂着,偏偏灯下黑,团团转居然都没看着,嘴巴里面不停嘀咕,剑呢剑呢。
乖官看他那样子好笑,拍了拍他,然后指指床头,大头一巴掌拍在自己脑壳上,跳起来就把村正摘下,仔细给自家少爷佩戴好。
这村正配在腰间,顿时就有点威仪出来了,当然只是相对而言,不过即便这样,大头也极满意了,左看右看,觉得自家少爷这卖相足可去选驸马了。
他拍了拍手,道:“少爷,好了。”
乖官让他去看看里间郑老爹,郑老爹听说有读书人来拜访儿子,欢喜得满面红晕,连连对单思南说:“大头,别管我这儿,让他去让他去,这是好事儿,以后乖官做官,总要有朋友帮衬,现如今有人来访他,那一定要好好招呼。大头,要舍得使银子,叫店家整治上好的席面,千万莫要让别人轻瞧了。”
大头脆声答应,“晓得了,那我出去服侍少爷去啦!爹好像出门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再来服侍老爷。”郑老爹连连挥手,快去快去。
单思南一溜烟到乖官身边,笑嘻嘻说老爷听说有读书相公来拜访少爷,欢喜得脸都红了。
这时候乖官的下床气才没了,有了精神头,让他请那些来拜访的读书人到院子里面。
这家悦来客栈颇大,乖官租的房子有个不大的前院,和另外两间屋子共有,有点儿四合小院的意思,这屋内客厅毕竟太小,何况老爹有病在身,万一人家忌讳。
没一会儿,大头领着一帮穿着儒衫的读书人进来,十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四十出头了,小的也要二十来岁,陡然一瞧见乖官站在院内,先齐齐在心里面赞了一声美少年,然后几个年纪大的就有些尴尬,虽然晓得眼前这位是个少年成名的,没见到人之前却没想到这么年……年幼。
不过,读书人里头也有会来事的,有个脸蛋儿圆圆的二十出头读书郎,往前跨了一步,拱手道:“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郑国蕃,久仰久仰。”
<o]有一拼啊!乖官不得不腹诽了一句。
不过,他到底也是两世为人,这表面文章也是会做的,当下一个长诺,“庠生郑国蕃,见过诸位同道。”
他一诺到腰,这见礼已经是很客气了,这来拜访的读书人中年纪大些的就松了口气,好在是个知礼的,若是眼大如箕眼高于顶,未免就让人尴尬。
读书人的心理是最脆弱最敏感的,譬如年纪大些,就怕人家少年扬名瞧不起人,年轻的,又怕人家自恃资历,平庸的,又怕人家自恃才学,所以读书人得罪人往往都是在不经意间,甚至因为少打一个招呼就得罪了人。
幸好,乖官属于有眼色的人,姿态放得也低,毕竟才十三岁,要是再拿出个眼大如箕的架势,岂不是故意得罪人么。
这样一来,几句话后,这些读书人就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等乖官自言蒙沈榜沈老爷赐表字凤璋,就有人感叹了,可是大兴县沈榜沈县尊?不愧是隆庆五年辛未科二甲头名进士出身,取的好字,果然温润如玉。
这温润如玉四个字,乖官是最听不得的,嘴角抽搐了下,干笑了两声,下意识就想到了段夫人闻人氏,接着,心里头一惊,隐隐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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