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也批过别人,谁也逃不掉,不是整别人,就是被别人整。不过我父亲当年虽然被批的很惨,也得到不少人的帮助。他还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一位学生曾给过他粮票和钱。虽然不多,但是很难得。就像我现在一样,虽然不能自由行动,但是不少热心人给我很多帮助。”
李思明说道:“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忍一忍就过来的呗!”张建华明亮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悔恨和忧伤,“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伤感了。平时没什么人来,逮到谁和谁聊。”
正当他们聊天的时候,张老师夹着教科书匆匆进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见到两位昔日的学生,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你是徐子健,我认得你,当年你可是风云人物啊。”张老师说道,徐大帅希望地上有个缝,好钻进去。
“至于你,我也知道,你叫李思明,当年你帮助过我,还对我说过那么一句话: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好好活着,总有一天太阳将普照大地!用的还是俄语,别忘了我学得就是俄语。当年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少啊。”张老师追忆着往事。
“张老师,当年真是对不住您!”徐大帅诚恳地道歉。
“徐子健同学,这个不能怪你,那时候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来批的。如果你感到内疚的话,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要内疚的。”
“张老师,您现在还在教书?”
“不教不行啊,现在缺教师啊,建华他妈死得早,他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等过几年,我就退休,多陪陪他。”张宏叹息道,屋内陷入沉默。
徐大帅和李思明两人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告辞,张宏父子想留他俩吃午饭,他们两人婉言谢绝了。临走时,两人掏空身上的钱,不顾张老师的拒绝,丢下钱转身离去。
走在街上,徐大帅情绪不高,李思明说道:“怎么还在内疚啊?”
“我是在想,像张老师这样的家庭,还有多少?”徐大帅答非所问。
“那你应该选择报考政治系,将来做了官,为民作主就差不多了!”李思明接口道。
走过一个街角,徐大帅忽然停下了脚步:“阿明,快看,那个拉板车的是谁?像不像大海?”。
烈日之下,一个人光着膀子吃力地拉着板车,车上装满了煤,堆得小山似的。拉车人被晒得黑不溜秋的,污渍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在后背上形成一道又一道印迹。这段路是个小坡,板车像是被装了吸铁石一样,缓慢地向上移动着。拉车人忽然觉得有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传来,板车好像忽然装上了发动机,推着自己向上跑着。
上了缓坡后,车停了下来。拉车人回头望去,惊喜道:“大帅,阿明,原来是你们啊。”
拉车人正是钱大海,他们的兵团战友。
“大海,你怎么拉起车来了?”李思明问道。
钱大海有点黯然。原来他家里父母相继病倒,他才得以办了病退回京,虽然父亲单位照顾他给安排了工作,但是给父母治病和调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没有办法,只好利用星期天,给人家拉煤,挣点钱。
“刚开始时,我偷偷摸摸地做起了小贩,一不留神被警察抓住了,好不容易才被宽大处理了,结果挣得还没有亏得多。没办法,只好卖体力,咱下过乡的人只有力气!”钱大海自嘲道。
“大海,缺多少钱,我给你。”李思明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大帅也是。
“别,大帅,阿明,谢谢你们的好意。咱有的是力气,慢慢还,总能还上的。”钱大海不以为意,“两位战友,人家还等着我送货呢,以后再聊?”
钱大海搽了把汗,那白色的毛巾立刻发黑,他继续拉着煤车向前行进着,橡胶轮胎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路面上留下长长的辙印。
“两位战友,好好干,将来给我们大兴知青长脸,让别人知道我们大兴知青都是好样的!”钱大海远远地喊道,如骆驼祥子般顶着烈日继续前行着,留下两人立在路边沉思。
“我们是否要做点什么?”徐大帅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