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院子里,忽地心念一动足下顿住,默了默,又转身回去了。
……他是不是可以自己照顾她?
醉酒是什么感觉他很清楚啊,常见的无非口渴、心慌、头疼,也可能会做噩梦。他知道这些,那在旁边看着她的反应,应该能知道她需要什么。
站在榻边静看了睡得很乖的雪梨一会儿,谢昭觉得如此可行,满怀自信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坐了半刻之后,睡得很乖的雪梨蹙了蹙眉,开始说梦话了。
十句里有八句听不清,谢昭认真分辨了半天听出两句,一句是“那道菜我加过糖了”,另一句是“呀,清蒸鱼?”。
这是梦到当值做菜了啊。谢昭低笑,见雪梨说完一通后打了个滚,怕她再一就滚到地上,便离座坐到了榻边,一只脚搭在榻沿上挡着他。
伏在地上盘成团的鱼香一看他上榻了也想上去,两个爪子刚往榻上一搭,就被谢昭板着脸又凶了下去:“滚!”
鱼香委屈得直哼哼,慢吞吞地又缩回去了,接着在地上趴着,可怜巴巴地抬眼皮扫谢昭。
雪梨忽地蹙蹙眉头、又张了张口。
这是渴了!
谢昭反应迅速,立刻回身去拿已搁在床边小案上的茶壶给她倒水喝,倒完刚转回身来,雪梨眼皮微抬蓦地一支身向榻边探去,“哇”地一声……
吐了。
徐世水闯进陈冀江房里的时候脸都白了,舌头直打结:“师、师父……”
陈冀江直蹙眉头。
好不容易得歇一天,看他这样就烦,起身一提肩膀把他拎住了,喝说:“缓点儿说!别误事!”
徐世水强咽口气,又大口大口地喘了两下,吞吞吐吐道:“陛下和雪梨在外面的时候雪梨喝多了,刚才、刚才陛下送雪梨回房,她醉得厉害不知道,吐了陛下一身……”
陈冀江一听也吓住了,惊问:“然后呢?!”
“陛下更了衣,然后就又把旁人都遣出来了,到现在也没动静,师父您说……您说这事怎么办!”
陈冀江怔了好一会儿,心里是真没谱。
宫女喝醉了吐陛下一身?这种事他伺候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所以心里自然乱,觉得怎么着都不合适,更摸不着陛下现在是什么意思。
被吐了一身还让旁的宫人瞧见了,挺丢人的——照这个路子想,这阮氏要玩完。陛下是喜欢她,可真算起来那也是八字还一撇,侍寝都还没有过呢。这回她可一招就冒犯大了,吐陛下一身啊,别说杖毙了,陛下就是开口说句“凌迟”,他们都只能半个字没有的把人拖出去办了!
但也可能并不会。
这丫头运道好,两年多下来陈冀江都见惯不怪了!要说这事违规矩违大了是不假,可她之前违的小规矩不少、陛下直接为她破了规矩的事儿也不少,那些都忍下来了,谁知道这回怎么着呢?
陈冀江脑子里打架,苦恼得直啧嘴。
徐世水就在旁边心惊胆寒地劝:“要不……师父您去瞧瞧?”
“我去瞧有用吗?”陈冀江一白他,沉着脸又思量了会儿,一喟,“这样,你去宫正司知会一声,就说咱这儿可能有人犯了规矩要办,但现在还没查清楚,让他们先准备好了,随时叫人随时来。旁的不多说。”
徐世水应了声“诺”,陈冀江续说:“再去尚食局也递个话,让他们备点酒后吃着舒服的东西,也说不一定用得上,先备好了就是。同样旁的不多说。”
徐世水再应声“诺”,领命要去,又被陈冀江叫住了了:“回来!”
“欸,师父!”徐世水赶紧折回来洗耳恭听,陈冀江在他肩上拍拍:“第一样你犯不了错,第二样记住咯,别图方便,交待尚食局去!这事不能让御膳房办,离得远些的不会多打听,咱之后才好看怎么办!”
不管这事到底是什么结果,现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们做好两手准备就得了,之后发展到了哪一处,都显得他们早备看透了、早备妥了,这就是御前的人厉害的地方。
原还真打算偷个懒的徐世水一听这话赶紧郑重应了,平心静气地依言去办。
房里,陈冀江溜达到窗前,推开窗子瞧了眼天边正圆的月亮,思量间不觉一声轻笑。
真出大事的时候,才是看运道好不好的时候。这阮氏能走什么路,从前他们都是雾里看花,经了这回才算真能实打实地摸明白。
啧,她要是连这种折损君威的大不敬的错处都能挺过去……
但凡她还能留在御前,就算给贬去做杂役了,他也得当心着,不能小瞧、更不能真让她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