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明眸漾着水花,那一刻,她看着面前的夏波清,就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那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而是个怪物一般可怕。
他怎么能给自己听这样的东西,他怎么能………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对不对?我………我姓慕的,姓慕的………”
心里的惶然如火,蔓延着烧空了她的一切理智。
她在害怕,切切实实地害怕,真相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抵挡。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太阳xue一阵一阵地发疼,嗓子眼一阵一阵的发紧。
那个打火机里的声音她认得的,那是许虹的声音,而且,听她的口气那样急切,应该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录的这段音。许虹和许初见是同一个人,可她们有着不同的两个身份,一个低贱如草民,一个高贵如公主,可是,许初见是在许虹消失后才出现的。
这么焦急的一段录音,是什么时候录的?
许虹录的?还是许初见录的?可为什么她会说这样一段话?
她是夏波清和聂倾城的女儿?
很想说这件事情很可笑,可是,她是知道那个孩子的,从年纪上来算也差不多。还有,自己和聂倾城长得那么像,那么像………
“你可以一直姓慕的,但是………”虽然已经预料到她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夏波清看到她如此排斥,还是心如刀割:“你确实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
“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小雪,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女儿,真的………”几度哽咽,夏波清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第一次在人前老泪纵横。
从聂倾城去世那一年开始,夏波清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再苦也挨了过来,再艰难也挺了下去。可现在,看着相识不能相认的女儿,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用失败来总结。
心很痛啊!却不敢靠近她半步,怕吓着她,怕惊着她,更怕失去她………
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撕扯着夏波清的心,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儿,很想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抱抱她,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这27年来的遗憾。可是,看着她溢满了眼泪的大眼睛,他却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喘着气。
“我,我………”
慕千雪的内心也在挣扎,一方面她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就是事实。
因为连自己都相信了所以才觉得害怕,有谁愿意经历父母不是亲生的这种感觉?不是夏波清不够好,而是原来的那份亲情太美好,美好到让她不愿意相信那两个人真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爱了27年的父母,结果不是她的父母。
这种落差,她觉得心上被插了一把一把的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你妈妈给你取了好多名字,她说,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儿,像她………我,我怎么就那么迟钝呢?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应该想到的,一个漂亮的,像她的女儿,就是你不是吗?”
听着夏波清说的这些话,慕千雪泪如雨下,那种血脉相亲的感觉,让她仿佛能感应到夏波清的心痛。
她一步步后退着,可心防却一步步在垮塌,她真的很混乱。
“小雪,我的女儿,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认回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可是………”
夏波清的声音都在发颤,那种极度渴望,又极度害怕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有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
“只是一段录音,这………这不能证明什么。”
明知道这样说只是自欺欺人,可她还是在挣扎。
她是不是应该认他?他其实也很可怜的是不是?他其实也是无辜的是不是?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可是,这个事实太过于刺激人,她平静不下来,整个思绪都是混乱的。
不知道说什么话才是对的,不知道做什么决定才是对的,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样才会不后悔。27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姓慕,可现在却告诉她,她姓夏………
这个选择真的好难………
还有小雨,小雨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这是许虹的声音,是她出事前让人寄给我的,可是,鉴定报告不见了,我收到快递的时候,只有这个打火机,所以我才会和你又错过了三年。”
话到这里,夏波清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突然鼓起勇气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小雪,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我………”
“………”
一触之下,是心与心相通的那种悲伤。
他能感应到她的无助,她也能明白他的紧张,任他握着自己手,没有甩开,也没有挣扎,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流着泪,听着心底的哭泣声。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可是,她又舍不得夏波清这样难过,他再强大也不过是个无可奈何的父亲。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聂家与夏家的那些阴暗面,她就算不能亲身体验也可以理解。
只是,这真的是她的爸爸吗?
亲生的?
“我知道一时让你接受有点难,可是,你也相信的对不对?就算没有鉴定结果,就算什么证明也没有,你也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的对不对?”
“我,我………”
被他说中了心思,慕千雪的眼泪流的更凶。
如果不相信怎么会这样难过?
就是因为相信才会觉得不知所措,她突然很想念宋天杨,想让他抱紧自己给她温暖。
如果他在,他一定知道怎么做的,一定会告诉她应该怎么选择的。她不敢做决定,害怕自己像三年前一样做出让自己后悔的行为。所以,她不敢动,也不说话,生怕哪一句错了就会遗憾好几年,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父亲的人,这个三年来一直默默地照顾自己的人。
虽然他起初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真相,可他还是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现在这复杂的关系,她想要静一静,让她想清楚这一切,她才敢决定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