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良辰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没有，就是突然醒来了。时间很晚了，早点睡吧。你不用看这些书的，我都看过的，我知道照顾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容易情绪波动，她真的觉得好感动，还有点想哭的冲动。

“你看你的，爷看爷的。这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努力。”他当时虽然没有回应狐狸的话，但他记在了心里。十月怀胎对女人来说是很辛苦的，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承受了很多的不适和压力，做男人的确实不能置身事外。两个人一起探索跟一个人默默努力是不同的，即便在成绩上没有什么大进步，但在心理上会得到更多的快乐和满足。

殷良辰甜甜地笑，眼泪却也一下子就渗出来了。她急忙把脸埋到他颈子里去，不敢让他看见，怕他笑话。“你看出什么心得了吗？”

“你先睡觉，明天爷再告诉你。”怀孕了就更不能熬夜了。

殷良辰虽然心里痒痒，但还是乖乖地顺着他的动作躺下去，然后拉住他的手。“你也别看了，陪我一块儿睡吧，要不我睡不着。”

面对她软软的撒娇，萧翼向来是招架无力的。他看了一下页码，将书放到一边，也躺了下来。

殷良辰主动窝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心满意足的呵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一向沉默寡言且忙碌，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比大多数的男人要做得更好。做得好与否，从来只跟是否有心相关。

不知道怎么的，殷良辰突然感觉不到睡意。眼睛有点干涩了，可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睡不着？”

“嗯，你给我讲故事吧？”孕妇最大，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开口要求，表现得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儿。

萧翼不是不想顺着她，但是他真的没有讲故事的潜力。“爷真不会。要不爷去拿一本乐乐的童话给你念？”

“嗯……我不要听那样的。白雪公主小矮人我都能背了，不听那个。你给我讲点别的，什么都行。”

萧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爷给你讲讲以前在部队里的事情吧？”

“好！”殷良辰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幸亏被他给抱住了。她喜欢听到关于他以前的东西，她想知道他以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爷记得跟你说过，爷18岁就进了军营，对吧……”

萧翼的故事其实算不上精彩，至少对女人来说，那是一个很难以理解的世界。但殷良辰听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她渴望了解他更多。

这样一个讲，一个听，结果两个人都越来越兴奋，别说催眠了，不失眠就不错了。

萧翼看到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果断地不肯再说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明天再说。你，现在给爷睡觉。”

“可是我睡不着。”殷良辰是真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要不，你给我唱歌？”

萧翼额上多了几道褶皱。他不是不会唱歌，但他会的都是《团结就是力量》那一类，在夜里是绝对唱不得的。“你要是实在睡不着，那爷陪你做点催眠的运动。”

“我不要！”殷良辰赶紧拿被子把自己给裹紧了，但是过了一会儿自己又主动靠过去了。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她小声地说，“我挺高兴的，你能跟我说这些。我也晓得，我知道不知道，都不能改变什么，可我就想知道。”

萧翼的心更软了，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睡吧。”

殷良辰将脑袋顶到他怀里拱了拱，到底还是安分地闭上了眼睛。刚开始还担心失眠，过了一会儿，意识便渐渐抽远了。

倒是萧翼因为给她讲起从前的事情，一时被勾得思绪飘远，许久也没睡着。

……

虽然很想多陪殷良辰几天，可只有那么多假期，萧翼最终还是只待了四天就走了。

殷良辰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现在怀孕了，生活有了新的重心，自然就不会那么想念萧翼了。

倒是萧翼努力地做一个好丈夫，只要方便就会给她打电话，有时候一天可以打三四回。来来去去，都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话。

殷良辰也不嫌他唠叨，他问，她就认真地回答。只不过她的反应真的很严重，所以有时候被他一提起，就忍不住委屈得眼睛湿湿的。

萧翼听她用委屈的嗓音说“我好难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偏偏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能随意就回来，便只能软语哄着。

殷良辰这一胎真的很辛苦，妊娠反应大得易秀丽都愁白头了。别说胃口好不好，就是喝水都想吐。什么白粥攻略、水果攻略全都不管用，简直是吃什么就吐什么。有时候吐完了面色都是惨白的，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总这么吐不是办法，要不去看看医生？”其实易秀丽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可苦过不知道苦，现在看到自己的孩子难受，她就有些撑不住了。

殷良辰虚弱地摇摇头。“妈，没事儿的。孕吐不是病，看医生也没用。别说医生，就是玉皇大帝也帮不上忙。”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吐下去啊？”

“忍着吧，等过了头三个月，估计就能好了。”殷良辰想到妈妈论坛上有人说从怀孕一直吐到生产，希望她不会那样，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坚持住。

原本，殷良辰是不想高调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的。可是她反应实在太严重了，不到一天，红星幼儿园的人就都知道了。

原本都羡慕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如今又怀上宝宝的同事，在看到殷良辰吐得面色都青白之后，也有点心有戚戚。还有人玩笑说：“辰辰老师，这不会是对你捡了个又帅又有钱的老公的惩罚吧？”

虽然是玩笑话，但殷良辰不喜欢这个说法。在她看来，孩子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宝贝，不是什么惩罚。只不过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她也不能太认真。

齐贤跟她合作的，一天到晚看到她蔫头蔫脑的样子，也是吓得不轻。“我说，你要不要考虑停薪留职啊？或者干脆辞职也行。”

殷良辰倔强地笑了笑。“没事儿的，熬过前面三个月就好了。工作的时候还能暂时忘了这件事，要是天天在床上躺着，那不得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事儿吗？”

“说的也是。那你要是真的很难受就到一旁去歇着吧，反正我一个人也能搞定这些孩子。”

“谢谢。”

殷良辰确实让妊娠反应折腾得有点心力交瘁。夜里躺在床上，胸口始终跟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翻腾。偶尔她会觉得委屈，然后忍不住掉眼泪。若是碰到萧翼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她估计就要哭着撒娇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对孕吐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会增加萧翼的心理负担，可就是忍不住。

萧翼就在那边软语哄着，什么好听的话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只想她能够平静下来，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好好地吃一顿饭。

人有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毛病，越是被人哄着，就越是容易娇气，俗称公主病。偶尔殷良辰也会犯这个病，闹得萧翼实在没有办法。不过她始终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闹腾过后很快就会认识到错误，然后乖乖地道歉。

萧翼又怎么能怪她？他只是怪自己帮不上忙，怪自己不能好好地陪在她身边。挂断电话后，他会忍不住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周末不上班，殷良辰就一整天躺在床上，跟得了病似的懒恹恹的。吃不下东西，也感觉不到饥饿。

易秀丽只能放一些水果、糕点之类的在床头那，让她不时的吃一小口。

即便是这样，她也有可能会突然冲进洗手间去吐得天昏地暗。吐完了就靠在易秀丽的身上，眼泪汪汪的撒娇。“妈，我难受。”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可以的话，易秀丽都恨不能可以替她难受了。

连乐乐似乎都知道心疼殷良辰了。每当殷良辰吐完之后，她都会凑过来，用小手给她拍拍。“妹妹，教训她。”

等妹妹出来了，我教训她！

殷良辰见她这么贴心，倒是觉得舒服多了。

不过，妊娠反应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因为它而被弄得人仰马翻的殷良辰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比如这个孩子会不会又被检查出有残缺之类的。

就在殷良辰被孕吐折腾得不成人样的时候，钟玉珍给她打电话了，说希望能见她一面，两个人好好谈谈。

殷良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可是钟玉珍很固执。“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离开阳城。”

“那我去阳城找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去找你。”

殷良辰最终还是给了她地址。

钟玉珍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只拿了一个小小的手提包，没有任何行李。

两个人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

因为怀孕了，殷良辰不能喝咖啡，所以只给自己要了两块点心。“你想喝点什么？”

“不需要。”

殷良辰一愣，还是给她要了一杯摩卡，又多加了两块点心。

等服务员走了，钟玉珍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桌上。“这是你给郑韬的？”

“是。”

“你为什么要给他钱？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你有多好，放弃你是他的损失吗？”

殷良辰目瞪口呆，她没想到钟玉珍会这么解读她的意思。“我没有，我只是想为郑叔叔做点什么。在我看来，面子也好，爱情也罢，都不如生命来得重要。能让郑叔叔好起来才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是我公公，我自然会想办法。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给他治病的。”

“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你要是觉得这钱让你很没面子，那就当我借你们的。”

“然后郑韬再找你还钱，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联系吗？”

殷良辰一下子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希望可以让郑韬的爸爸接受更好的治疗，保住性命。

“还有，你为什么要让你老公去医院？是想炫耀你嫁了个好老公，好叫郑韬尝一下被打脸的感觉吗？”钟玉珍心地不坏，但是碰上跟殷良辰有关的事情，她都容易走极端。

殷良辰一愣。“我老公去看郑叔叔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叫他去。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炫耀的，更没想过要打谁的脸。我只是想帮点忙，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自从你们在一起之后，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郑韬。我如果真想搞破坏，也不会等到今天，是不是？”

如果殷良辰过得不幸福，钟玉珍还可以怀疑她是想跟郑韬旧情复燃。偏偏殷良辰过得很幸福，她真的没有理由再费尽心思接近郑韬。钟玉珍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就是过不去心头的那一关。

“这卡你拿回去吧。钱的事情，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郑韬已经用了的部分，我们会尽快还上的。”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殷良辰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钟玉珍从她的表情猜测到了真相。“是不是郑韬？你接啊。你不是说你跟郑韬没什么吗？那你就接！不仅要接，还要按免提。”

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殷良辰还是同意了。因为如果她拒绝了，那么将会生出更多的麻烦来。

“辰辰，玉珍是不是去找你了？”郑韬的声音充满了着急。

“是。”

“她没对你做什么吧？我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玉珍是怎么发现那张卡的事情的，我跟她解释得很清楚，可她就是不相信。不过你放心，我会看好她，不会再让她去找你的麻烦了。”

殷良辰一直在看着钟玉珍，以至于没完全听清楚郑韬的话。“没关系，我能理解她的想法。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里不舒服。”

“也是我没本事。我要是有本事，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了。”郑韬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你别这么想。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挂断了。”

“等一下。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好照顾郑叔叔，再见。”

钟玉珍盯着殷良辰的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们平常也这么聊天？你问他最近好吗，他问你最近怎么样？”

“没有。我们一直没什么联系。如果不是他爸爸病了，我想他也不会联系我。因为他爸爸的病，你们两都身心疲惫，他不能向你倾诉，病急乱投医就找到了我。钟玉珍，过去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抹杀。但是我跟郑韬真的没有什么了，我有我自己的家庭，他也有他的幸福。当然，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我也能答应。因为，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们因我的关系而闹不愉快。”

钟玉珍又沉默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心。“这个卡你收着吧。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郑韬的生活里，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换一个手机号码。”

“行。”殷良辰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这个号码她用了很多年了，所有的关系都在里面。但是如果换掉号码能让他们的生活回归平静，那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谢谢。祝你幸福。”钟玉珍拿着包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咖啡厅。那瘦削的背影，透着倔强。

殷良辰拿起自己的银行卡，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或许，她真的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静静地坐着，勉强自己吃了半块点心，又将剩下的点心打包，殷良辰就慢慢地走出咖啡厅。然后，她就让迎面而来的人给惊喜了。她下意识地要迎上去，却在跑了两步之后，又猛然停了下来。

萧翼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打扮得风情万种的女人，她的手还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很亲昵。他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惹得那个女人笑得更加花枝招展。

殷良辰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站在那，完全无法挪动半步。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举止亲密地渐行渐近，直逼她面前。

当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袭来，她压制不住翻涌而上的恶心，仓皇转身蹲下，吐了个天翻地覆。眼泪也随之涌出眼眶，一脸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