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最健康最有效的取暖方式就是运动。

苏十月拉着顾城在沙滩上一通疯跑胡闹，别说冷，这背上都冒出黏腻的汗水来了。

“怎么样，不冷了吧？”苏十月停下来，两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重重地喘息。饶是她体力再好，经过这一番闹腾，也累得够呛。

顾城只是轻微有些气息不稳，见她喘得厉害，脸蛋红扑扑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十月对着他灿烂一笑，接着喘气。真的好累，但是很开心。其实也没怎么玩，但就是觉得很快乐。就像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也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多彩的娱乐设施，只是在田野间跑来跑去，也同样欢天喜地。

苏十月终于平复了呼吸，直起腰身，拉着他走。“是不是觉得很轻松，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了？鲎”

顾城倒没有这么夸张的体会，但不可否认，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绝对放松的状态。脑子里没有仇恨，没有工作，也不是一片空白，但就是什么都没有想，似乎所有的感官都在享受此时此刻的状态。

享受。这个词，很久没有在顾城的人生里出现过了。

苏十月见顾城不吭声，于是停了下来，凑近了仔细看他的表情。“怎么，你不开心啊？”

顾城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张脸。真的很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漂亮得过分，干净得他一下子就被俘虏了。可就是这个最平凡不过的女孩，带给了他很多的“第一次”。似乎只要跟她扯上关系，很多对他来说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甚至理所当然。

“顾城，茫茫人海里，一定会有一个人让你甘愿为她沦陷。那个人，将会是你的救赎。”

顾子轩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

曾经，顾城是不相信的。他期望有朝一日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将他带离地狱。可理智告诉他，根本不会有那样一个人。

他记得，当时他这么说的时候，顾子轩并没有反驳。他只是微笑看着他，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顾城现在终于明白，顾子轩的话是对的。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个人，而属于他的那个人，叫苏十月，一个很平凡但很温暖的女孩。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苏十月挺喜欢海边的。虽然有些冷，但是两个人难得独处，她本来是充满期待的。可如果他不开心，她一个人再欢喜也会变得没有意思。

顾城拉住她的步伐，将人拉到怀里来。“不回去，我没有不开心。”

“你有！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分明就是不开心。”苏十月嘟着嘴，多少有些委屈。本来就是他提出约会的，结果两个人都出来了，他又意兴阑珊。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顾城微微吐出一口气，看着远山。“我只是不习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来玩了，这种事情很陌生，感觉也很陌生。”

他就像一个久病在床的病秧子，很久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双腿了。突然有一天，他可以站起来，可以四处走动了，他欣喜之余难免会不习惯，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苏十月愣愣地看着他，她不能完全感动身受，但多少有些理解。理解之余，又心疼这个男人。这本该是每个人生活里最正常不过的一个部分，在他这里却变得如此的不正常。

顾家的人，真是太坏了！

苏十月伸出手，用力地抱住顾城的腰，抬头看着他。“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出来玩啊。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要那么多的钱也没用，只要能支持日常开销就可以了。所以，咱们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要学会享受，享受我们的劳动带来的安稳生活！”

顾城凝视着那双干净灵动的眼眸，半响之后，低头在她的眼睑上亲吻了一下。“苏十月，你后悔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你后悔了也没用。”

我不可能放人的！

“后悔什么？”苏十月没跟上他跳跃性的思维，眨巴着大眼睛，充分表明自己的不解。

“没什么。”她不懂也好。

顾城伸手捂住她的眉眼，不让她再看自己，怕她看到自己丑恶的灵魂。

苏十月把他的手拿掉，嘟起嘴。“你干嘛总捂我眼睛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儿怕我知道，所以不让我看你？难不成，你在外面养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说到这里，苏十月就激动了。一张小脸马上变得凶巴巴的，还挥起一个小拳头来。

“我告诉你顾城，别以为你有钱有势有地位就可以像那些公子哥儿那样在外面鬼混！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要是知道，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怎么样？”顾城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派气定神闲。别说主动在外面养女人，就是免费送他，他也得有兴趣才行。他若是有兴趣，早就妻妾成群了，也不用等这个笨女人出现！

“知道就—

—”苏十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生活很简单，威胁这种招数基本上用不上，顶多是跟亲朋好友闹着玩的时候来一句“我要跟你绝交”。

在苏十月的观念里，婚姻可以粗茶淡饭，可以偶尔有争吵，但不能背叛。如果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了，两个人继续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等着有一天互相厌恶，然后互相伤害吗？

如果顾城真的有那份心并且付诸行动，苏十月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跟他离婚。至少，他以后休想再碰她！

“就怎么样？”顾城好整似暇地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苏十月被他的淡定给气得要死，狠狠一跺脚，又凶巴巴地瞪他。“你问这么仔细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想在外面养女人？”

“也不是不可以。”

“顾城，我跟你拼了！你这个坏蛋！”

顾城撒腿就跑。

苏十月撒腿就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沙滩上追逐起来。顾城有意逗苏十月，所以两个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苏十月伸手就快要够到偏偏怎么也够不到的范围内！

苏十月也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终于跑不动了，她直接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我、我不玩了！”

顾城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红扑扑的一张脸。嘴唇因为喘息而微微分开，微微颤抖，饱满而漂亮的颜色。最让他移不开视线的，还是那双因为气恼而特别亮的眼眸。

顾城走了两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要不要我背你？”

苏十月气呼呼地瞪着他，不吭声。然后很突然的，她一把扑了过去，将完全没有防备的顾城给扑倒在沙滩上。小拳头抡起来就招呼在他身上，甚至连嘴都用上了。“我让你想在外面养女人，我让你跑……”

顾城哭笑不得地闪躲着她的拳头，无奈她实在太凶猛了。他只得抓住她的双手，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坏蛋！”苏十月手脚不能动，直接扑上去咬他的脖子。那样子，就跟一只被欺负狠了极力反抗的小兽似的。

顾城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是逗她玩儿而已，她倒弄得像真的一样。“你属狗的啊。”

“你才属狗，你全家都属狗！”

“我还真属狗的。”

苏十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他的生肖就是狗。她皱了皱鼻子，叫道：“你哪里是属狗的？你分明是属狼的！大灰狼，大尾巴狼！”

顾城顿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磁性，但很快就被海风给卷走了，只有被他压在身下的苏十月听得清楚。

“你还好意思笑？你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说着，又在他脖子那轻咬了一口。

“我喜欢做狼。”

“狗多好啊？又忠诚又听话。”

“却任人宰割。”

苏十月一下子被噎住了。想到他那些惨痛的经历，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们都骂他是魔鬼，可他不是天生的魔鬼，他是被逼成这样的！要么任人宰割，要么化身魔鬼，是个人都会选择后者！

“好吧，那我们就做狼，不让人欺负我们。”半响之后，苏十月抱着他说道。

顾城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得比刚才要夸张得多。“苏十月，我可以是一匹狼，你估计只能做一只贵宾了。”

“你少看不起人！”苏十月气得又想咬他了。

顾城先下手为强，一把吻住了她的嘴唇。

深深一吻罢，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喘。

顾城翻身躺平，看着蓝天白云，听着潮涨潮落海浪拍打，感受着腥咸的海风，心底一片平和。

苏十月坐起来，双手撑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别人见了，会不会觉得我们两像傻子？”

“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