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听了母亲言语,也不好出言,只存在心里,一字儿没发。陈杏娘又说道,“我真不知道,她竟然打这个主意,嗔道刚才拉着我,只说叫我心胸放开些,容下兰香母子两个,好歹也是咱家后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傅月明见母亲恼怒不堪,便开口说道,“母亲也不必太过着恼,舅母虽有这个意思,奈何父亲母亲不答应,自然不能成的。母亲却才也不该同舅母吵闹,究竟也是一门亲戚,这样当面撕破了脸皮,日后倒怎么走动?”
陈杏娘说道:“倒不是我吵闹,自古先断后不乱,不把话说狠些,她只当还有指望,再要纠缠不清,反留后患。再一则,听她说起兰香,我这心里就来气,她是我嫂子,胳膊肘如今倒往外拐?什么叫那孩子也是我傅家的骨血?合着为她家儿子前程打算,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我也算看透了,如今这世道也只好各顾各的,旁人再亲终究也不是自己家人,怎会和你一心一计!”
说话间,轿子行经一所府邸门前,傅月明忽然闻得一阵哭骂之声,便揭起轿帘,顺着窗子往外望去。只见一中年妇人,坐在道边,正望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呶呶不休,一面哭一面骂,嘴里不干不净,倒也听不清是些什么。傅月明只觉这妇人甚是面熟,望了一会儿,方才认出,原是傅赖光的正房娘子刁氏。她心中奇怪,正不知这妇人为何在此处撒泼放刁,那户人家忽开了大门,几个青衣奴仆出来,就要赶刁氏离去。其内一人便指着刁氏大骂道:“你这泼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家,也敢上门来放刁!好不好,惹恼了我家老爷,把你押进提刑司,试试新夹棍!”
刁氏更放生大哭道:“为着你们家一场事,把我家汉子搓弄了去,如今还要解送进京,生死未卜。你们王八脖子一缩,万事由天了,我如今只和你们要命!你们谁敢动我一下,我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不差什么!”嘴里哭嚷着,就和那几个仆人撕扯起来。
这路本不宽敞,被这起人一哄闹,更堵塞的水泄不通。陈家的轿子过不去,只得在地上停了。陈杏娘便叫将家人上来,说道:“去打听打听,什么事体?”那家人得命,便上前询问。陈杏娘在轿内坐着,忽然说道:“我倒想起来了,这儿是宋提刑家的宅院,傅赖光的娘子怎么同他们家嚷乱起来?”傅月明听说,又向外望去,只见那刁氏十分泼辣,同那几个小厮揪打在一处,竟不见吃亏。反倒是那些小厮,衣裳被扯破,脸上也见了血痕。
傅家的家人上前,向着那一众人呵斥道:“为些什么事,就在路上打的不像个样子!先让我家轿子过去,太太和姑娘在里头呢。”那刁氏见人来,微微一怔,便被那起人掀翻在地,揪打踢踩。半日,才从地上爬起,刁氏吃了这大亏,倒不敢再吵嚷了,将头发一拢,一道烟儿似地跑不见了。
那起人见她去了,也不理睬傅家的下人,径自骂骂咧咧的进去了。陈杏娘眼见事情平息,方才令轿子起来,自回家去。
回至家中,陈杏娘自归上房,傅月明便往后头回爱月楼去。行至宁馨堂前,却见傅薇仙在廊下一张椅上坐着,嘴里嗑着瓜子。见她回来,傅薇仙将裙子一抖,起来笑道:“姐姐回来了,舅太太病的怎样?”
傅月明便笑着敷衍了几句,傅薇仙又说道:“我还道往日里舅太太待太太并姐姐的亲热劲儿,定会留你们吃了晚饭呢,谁知竟不曾。舅太太家里就是再难,也不该吝惜这一顿饭才是。”说着,她自家掩口笑了,又道:“我自说笑,姐姐莫要见怪。”傅月明浅笑道:“妹妹自来这等爱玩笑,我哪里会怪?只可惜妹妹如今只好跟我玩笑,见不着表哥了呢。”
正说话,唐姑妈打屋里出来,见着傅月明,便笑道:“我道这儿怎么这样热闹,原来姑娘回来了。”傅月明不愿同她纠缠,只问了安,就说道:“我才回来,要往房里去换衣裳,姑妈见谅罢。”说毕,也不待唐姑妈说话,便径自去了。
这里,唐姑妈同傅薇仙说道:“我听了你的话,把爱玉的药减了两成,你许我的事儿呢?”傅薇仙皱眉道:“我私下攒的,就那么些,全给了姑妈了,哪里还能有多的呢?姑妈也不要太急于求成,这事是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