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一番话落地,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这些人虽非良善之辈,却极是畏惧官府,适才听她扬言要见官,不禁皆有些慌了。余里正更没口子的说道:“就依姑娘说的办,兰香是你二叔领来的,如今先叫她住在你二叔家,慢慢儿地等傅员外回来就是。”
那傅赖光气的双目圆瞪,今日的事儿他本是盘算好了的,趁着傅沐槐不在家,傅家门里只得一个陈煕尧主事,借陈煕尧是外姓不得插手傅家香火之事,再以陈杏娘无出为由,压倒这父女二人,将兰香塞进傅家门里。虽则兰香口里那套说辞是他教的,然而这房里差使的丫头,哪有个干净的?就是傅沐槐在这里,又敢强说同她没什么?兰香也将临产,将这孩子生在傅家,待傅沐槐回来,也说不清了。这傅家门里有了自己的人,自然更方便行事。
这本是打好了的算盘,却不料被傅月明走来,一顿话搅了局面。那里正又是个墙头草,见势不对,就倒了过去,反叫他将兰香领回去。此事不仅不成,只怕还要倒赔房饭钱。傅赖光是个惯占便宜的人,哪肯吃这哑巴亏,登时便嚷了起来。
正在僵持之际,那兰香忽然抱着肚子,自椅上滑了下去,脸色煞白,抿着嘴一声儿也发不出来,汗珠子自额角上不住的下滚。众人一见此情,皆知她是要生了,顿时手忙脚乱。那跟她来的婆子,会些接生的手段,在她腹上摸了摸,就向众人说道:“到时候了,列为老爹、太太,赶紧寻个干净地方,拿草纸绷接,这孩子就要出来了。”陈杏娘立时说道:“我家哪有地方,让她出去生!”傅赖光说道;“天塌下来也不及人命要紧,她都要生了,你还将人往外撵?”陈杏娘厉声喝道:“这不因不由的,哪有在人家里生孩子的道理?横竖这儿不是你家,你倒站着说话不要腰疼的。你不嫌,我还怕沾了晦气。你不怕你领回去,如何?”原来,这产子虽是喜庆,然则世人皆谓妇人生产必有血污,颇为不祥,陈杏娘故有此语。
两人只顾拌嘴,那兰香躺在地上,肚里疼的渐渐紧了,嘴里不住哎呦。里正眼见不是事儿,便出来打圆场道:“我说,二位且别争执,究竟是人命关天。还是先寻地方叫兰香生产,待孩子诞下再做理会。”陈杏娘怒气攻心,一口咬死了无处可容,定叫兰香出去,闹得不可开交。
傅月明见状,心里思忖了片刻,旋即上来说道:“母亲,我记得巷子东头咱家还空着一间房子,地方虽窄,倒还容的了人,不如就叫兰香挪到那儿去罢?”陈杏娘微微一怔,立时便回过神来,说道:“原是那儿,倒也好,就是那里罢。”说毕,便不理傅赖光,低头去问这兰香的意思。兰香至此时,早已疼得没了主意,只要得个地方就成,哪还有挑的力气,便点了点头。陈杏娘就叫小厮上来抬人,众人七手八脚将兰香撺掇到那边傅月明所说的屋子去。
傅赖光心中虽是不甘,但眼看如此闹下去,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只得暂且鸣金收兵,跟着过去。待走到那巷子尽头,果然见到一桩砖瓦小屋,墙颓瓦坏,甚见破败,却不知是什么地方。正待相问,早有小厮将门锁开了,把兰香送了进去。跟进门去,只见屋内脏乱不堪,桌破凳坏,尘嚣满榻。那婆子上前,取块手帕将炕上一抹,便叫小厮们把兰香安置在上,又一叠声要热水、手巾、剪子、草纸、绷接等物。陈杏娘吩咐留两个小厮看守,便带了傅月明回去。
一众人又返至堂上,那赵史与关宽眼见势头不好,便寻隙溜了,三叔公也推年老体衰,挨不得,去了。独剩傅赖光与里正回来,在堂上坐下。陈杏娘心中不耐,又不得不应对,便叫丫头重新炖了茶上来,众人坐着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