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军反水。
作为这支军队骨干的乞活军,曾经在并州与匈奴汉国殊死搏斗,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损失;而这支军队本身,也是在与河北贼寇如汲桑、石勒之流的血战中成长壮大起来的。但在这个晚上,冀州军将他们雪亮的枪刀朝向了亲密的盟友。
这是事前毫无征兆的、很可能是致命的一击。绝大多数幽州军将士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幽州军上下,更没有任何人想到这样的局面。围迫着李恽等人的幽州将士,瞬间感受到强烈的愤怒,他们不由自主地举刀向前,只待陆遥一声令下,就将李恽斩成肉泥。
李恽惊骇欲绝,脑中乱成一片,连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陆遥深深吸气,深深吐气。他凝视着冀州军方向突然腾起的撩天火势,缓缓抬起右手。
李恽有些绝望地看着这只手,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冀州军的前后举措:先将所谓东海王使者劫持在手,再发动夜袭火并幽州诸将,夺取联军的指挥权……这两者紧密关联,怎么看,都确属自家的事前安排。陆遥有什么理由不将祸乱的根源当场诛除?如果这只手决然下落,则自己的性命必定在此终结,绝无半点生机。
然而陆遥并未挥动手臂,只是示意众人退后罢了。他扫视诸将,徐徐道:“各位不必如此,吾知此事定与李将军无关。李将军一行人潜入我军营中,沿途未伤我军将士们的性命。若他果有火并之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者,我与李将军相识多年,敢担保他绝非是不识大体之人。”
李恽忙不迭道:“道明说的是……说的是啊!真不是我!”
以陆遥在幽州军的威望,他既然担保李恽无事,那便是无事了。这九死一生的关口居然轻飘飘地过去,李恽顿觉轻松。一旦思维才恢复正常,过去数个时辰里的林林总总,便在心头一幕幕闪过,下个瞬间,李恽破口大骂:“狗日的,我操*他姥姥!是薄盛!是薄盛这厮造反!”
冀州军大营方向,大军奔走的脚步声、铠甲碰撞的铿锵之响、军官们呼喝号令与士卒们沉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了海啸般的宏大声响,越来越近了。
陆遥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道:“想来也只有薄盛会如此胆大妄为。”
较之于诸将的惊怒交加,陆遥简直冷静得过分。莫说他人,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的心情该如何形容。
两支曾经的友军之间,即将爆发惨烈的战斗。而所谓的幽冀联军南下勤王,或许在后世将会成为一个笑话。此时此刻,陆遥心中怒火中烧,简直无法遏止。但他又隐约觉得畅快。那些鸡零狗碎的权谋计算,在这一刻终于离他远去了;图穷匕见之时,一切终究要在厮杀场上解决。
他向帐外走了两步,沉声道:“传令,冀州军薄盛叛乱,声势虽大,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吾提扈从本部足以剿平之。定边军与鲜卑虎班突骑无须惊动,诸部各守营寨,非虎符不得辄发。”
庞渊等众将齐声道:“遵命!”
虽然营外不知多少的叛军正蜂拥而至,但只要幽州军有所向披靡的统帅在,将士们必胜的信念就永远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