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浓云密布天穹,遮蔽了月色,十几步以外,就看不清人影。大营中各处高悬的灯笼、火把,在风中散发着摇摇摆摆的光。那光芒仿佛被黑夜吞噬了那样昏黄而无力,显不出照亮的作用,反而投射着忽长忽短的阴影。
在两旁冀州军的翼护下,李恽踏着砂石铺就的道路向前。虽是上百人的行进,却没有丝毫声响发出,静得如同鬼魅一般。
这百余人当中,绝大部分是久经风霜的并州乞活老卒。并州军毕竟是独力与匈奴汉国鏖战数年的精锐,而乞活军又是并州军中的佼佼者。这些战士个个骁勇剽悍,是从并州、冀州的尸山血海中趟出生路的厮杀汉子。单个看还不觉得,列队前行时,便透出腾腾杀气。
虽然乞活军在去年那场大火并中损失惨重,但原先分属六名将帅的军力统合至李恽、薄盛手中之后,所发挥出的力量只有更强。否则,他二人也断然不能以并州败将的身份实际执掌冀州军权。
问题是……
李恽陡然止步,沉声问道:“薄盛呢?”
原本与李恽共同行动的薄盛,竟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踪迹。
一名将士闪身出列,单膝跪地,李恽认得他是薄盛的部下,今夜带了二十人随队的:“薄将军先回营去了。他命我禀报说,有他在营中主持,可防幽州军铤而走险。”
如此自行其是,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冀州主帅?李恽大怒。
不得不承认,昔日乞活六帅中资望最浅、实力也最单薄的薄盛,如今渐渐,羽翼丰满,很多时候都不听招呼了。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李恽当场斩杀了薄盛的得力幕僚以示威严,又勒令薄盛必须跟随自己一同行动,结果呢?薄盛转头就来了这一出!
这厮,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有什么打算?这时候再想想之前与薄盛的对话,李恽突然觉得他神情诡秘,似乎有什么秘密隐瞒。可到了现在,无论如何都已没法去追究。
深沉夜色掩盖了李恽铁青的面容,他勉强控制住情绪,淡然道:“如此倒也稳妥,只是……”
抬头看看后方数百步开外的营门,又看看前方不远处那一片与其它宿营地隔离开的区域,整座大营依旧深陷在黑暗中,静得瘆人,没来由地叫人心悸。李恽向来自命果敢英武,可这时候,对功名权势的强烈热衷和突然冒出的危险预感的使他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李恽怔了半晌,那名跪地禀报的将士便不敢起身,连带着整支队伍都停下了脚步。一名部属犹豫地靠近李恽,提醒道:“将军?”
李恽看看他,又看看身周众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