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卿瑛便轻声在后头回道:“大哥,三哥有心了,不是我没想到,这事现在不是没能力办,而是开了也保不住,必须等合适的时机。”
钱陈群摆摆手笑道:“哎,这茬提过了你心中有数就行。从钱市胡同朝前走不多远,便是大栅栏了。要说北京城哪儿最繁华,自然就是这个地界。北京内城有皇上在,讲究个肃静,吃的喝的玩的闹的全被赶到外城来了。贴近城根,老少爷们太太小姐来得方便去得利落,而且各地当官的、做买卖的、读书的都从这里进城,绝对是风水宝地。”
“那马车和那些个随从侍卫呢?”钱卿瑛认真的听着,兄弟俩和她不同,几个月功夫把北京城里里外外算是逛了个遍,恐怕八大胡同也是去喝过花酒猎奇过的。
钱陈礼就笑:“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让他们在后头跟着不就成了?”他没说的是钱卿瑛扶着小太监的手臂下马车时那份气派当真是十足的贵人款儿,她虽说不满意现状,过的其实挺得意的,或者她到哪都能比别人更快的适应新环境。
钱卿瑛没听出他言下的打趣,果真扭头淡淡吩咐了一句,就轻松无碍的与哥俩步行前行。
“哇,这大栅栏原来就是这么长的一条木栅栏,这又有什么渊源?”透过木栅栏的间隔,前面的街道遍是琳琅满目的商铺门脸,钱卿瑛这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身处上半叶清朝的北京城。
钱陈礼紧了紧斗篷,指着前面介绍:“前朝的时候,北京城就有了宵禁。北京的街道太多,巡城兵丁照应不不来,就在胡同口安上栅栏,夜晚关上,防贼防盗。皇上准了,就开始在一些胡同口设了木栅栏。京城的阔佬也乐意,都为了保他的家财呗,出钱出力地跟着修。想想也是哈,原本看家护院,原本就靠镖局,一旦能指仗着上这道栅栏了。邻居们又纷纷装了,谁要是傻了吧叽夜不闭户,十有八九睡觉得做恶梦。于是呢,城里的栅栏也就越修越多了。尤其这里值钱的老字号多,财主阔,所以这条街的栅栏修格外的结实抢眼。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大栅栏当作地名了,而真正知道本名的反倒越来越少。”
街口往南就是六必居酱园,明朝嘉靖九年山西临汾的赵家兄弟开了,上边这金字招牌,据说还是严嵩题的字儿,只是没有落款。
不是没吃过他家的酱菜,但身临其境一一试味挑选,钱卿瑛还是头一遭,难免买多了,而后哥俩就是苦恼怎么把这些酱菜给消耗干净。
往街里走,路南边就是九阿哥伙同他人开的一家绸缎庄,不得不说这家店做买卖,走的是钱多底子足的炉子,从皮货、锦缎到各种土布,应有尽有。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有四个伙计赶来开门、让座、砌茶:“几位贵客里边请,咱们店的料子考究,别的地方是比不了的,定织定染定做都接,许多布比别的地方都多一道染,然后会将布包好放在库里“闷色”半年,绝对保证不褪色的。今儿几位贵人要看皮子还是绸缎?”
钱卿瑛左看看,右摸摸,爱不释手,就好像耗子掉进了米缸,快乐的找不到北,大手一挥:“我听九爷提到这家店就来瞧瞧,你们店里有上好的皮货尽管拿出来,不拘灰鼠皮子还是狐狸水貂,今儿我是要买许多的。”
“呵呵,贵人喜欢什么自有小的们捧上来让您一一挑选,既是九爷的介绍,还请雅间奉茶。”不是没瞧见来人马车的徽记,虽说是一家子兄弟,可钱卿瑛点名了胤禟这个背后大东家却没要折扣,老掌柜的笑容瞬间便加深了许多。
“多谢掌柜了,待会儿难免要您老给推荐好的,免得我一时间挑花了眼。”钱卿瑛亦笑,又扭头对兄弟二人说,“大哥三哥等下记得帮家里人也选些,京里的天格外的冷,衣物是要多添的。”
说到阵势老掌柜真没含糊,光是灰鼠皮子,一下就拿出几百件来让他们挑选:“这些个有大小兴安岭一带的东北灰鼠皮;产于新疆阿尔泰山的阿尔泰灰鼠皮;还有产于河北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称为东陵灰鼠皮。都是毛足绒厚,皮板洁净,尾毛厚密的好皮子啊,还有这些水貂皮和狐狸皮,您瞧瞧这毛水?”
钱卿瑛的心情雀跃无比,几乎笑得牙不见眼,抬手点道:“好好,这张,这张,这张……我全要了,等下我要再好好挑挑你们店里的好缎子做里衬,先付下定金,裁剪制衣图样要照我给你们的做,师傅的手艺要好,做好了我自会派人带着尾款上门来取。”
正买的高兴,就听一个不讨喜的声音探了进来:“九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吧!”
钱卿瑛眉心微蹙,顿觉什么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缓缓回头定睛一看,勾唇冷笑,接着甩着帕子,扶着婆子的手,悠悠哒哒的走上前去质问老掌柜:“你们店就是这样的规矩?无论什么人都能进来扰客的?!我倒要问九爷讨个说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