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邕尚未得知章晗和张琪曾经见过当今天子的事,吃太夫人这不重不轻的一排揎,顿时再也维持不住那脸色。好在王夫人看他神色尴尬,这才开口岔开话题道:“虽说此前瑜儿和晗儿搬到张家老宅住过一阵子,家具摆设也添置了一些新的,但那儿毕竟是多年没整饬过了,而且地方也偏了些,距离应天府衙有些远了。若是二姑老爷不介意,顾家正好有一处院子离府东街近些,不如搬到那里去住,府衙点卯也便宜。”
听到王夫人说张家老宅住着不便,张琪还以为王夫人要请张昌邕也到侯府来住,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禁握紧了成拳,直到最后一句才松了一口大气。而章晗早就知道太夫人不待见张昌邕,王夫人这个得意媳妇必然不至于如此多事。果然,当王夫人道出最后这一层好意的时候,就只见张昌邕脸上表情异常难看。
张昌邕若是在侯府寄住一阵子,传扬出去必然说是太夫人重视他这个女婿,自然水涨船高,应天府衙的其他上司同僚下属也不敢小觑了他。可若是住顾家的产业,回头那可就成了张昌邕连产业都置办不起,非得借亡妻娘家的光!
正如章晗所料,张昌邕立时强笑道:“二舅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老宅那边是得整修整修,但我已经让人去赁下了府东街一处三进宅子,连家具带陈设都齐全,立时就能搬过去住。我此次带着上京的人口不多,正好都能安置下。”
“那就好。”
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张昌邕在衙门上任之后的事。她便露出了几分倦意来。这时候,陪着见客的王夫人闻弦歌知雅意,便笑着说道:“二姑老爷,娘如今身体不如从前,太医院的院使亲自来看过之后还吩咐。见客的时间不能太长。想来你新官上任,衙门的事务也离不开,就请早些回去吧。闲了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样的逐客令,张昌邕原本打点了半天关于求娶顾氏族女为续弦的话,立时又被堵在了喉咙口。尽管异常不甘心。可他多年不曾回京。不敢得罪如今势头正好的顾家人,只得连声应是。然而,站起身告退的时候,他仍不免朝章晗和张琪看了一眼。
自己好歹也是当父亲的,这两个丫头就算呆在顾家,也总不成连送一程都不送!
章晗看了一眼张琪,后者立时明白了过来,突然开口对太夫人说道:“老祖宗。我和晗妹妹送爹到门口吧?”
太夫人见张琪口中说着这话,眼神却有些飘忽,再见章晗虽低垂着眼睑看不出喜怒。可两只手都绞在一起,顿时想到两人在面前哭诉张昌邕素日言行的情景来。于是。她几乎想都不想地开口说道:“你们爹爹如今已经调任在京,要想见什么时候见不着?倒是我这个老婆子如今走路没个留神,就是一粒小石头也能绊倒,你们忍心丢着我这老婆子自己回去?”
被太夫人这么似笑非笑一说,尽管张昌邕气得七窍生烟,可嘴里还不得不说道:“岳母大人身体要紧,还是让瑜儿和晗儿送您回宁安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爹您自个小心!”
“干爹走好。”
见张琪和章晗一左一右去搀扶了太夫人,头也不抬分别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就朝后头的门走了,张昌邕不禁气得肝疼。然而,见王夫人含笑说到送他一程,他只能勉强没把这些情绪摆到脸上。然而,等到上了马车驶离了顾家东角门,他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一记身下的座位,恨恨地骂道:“欺人太甚!”
然而,张琪却一点都不认为是她们欺人太甚。等到扶着太夫人回了宁安阁正房,又陪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之后一回到东厢房,她就忍不住拉着章晗说道:“爹今天那样子一看便是强忍着气。咱们今天是把他弄走了,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就怕万一他为了富贵荣华把我卖了,就是老祖宗再疼我,兴许也鞭长莫及!”
“别说是你,之前他特意提到让我们不要辱没了张家名声,恐怕更多是冲我来的。之前他打着那样龌龊的算盘,只怕还捏着什么东西……”章晗也是之前才刚想到,此前自己从归德府搬到张家别馆的时候,曾经做了不少新衣,旧衣全都留在了归德府衙,其中还有不少是贴身的东西,一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虽父母兄弟俱全,可毕竟是因为张家干女儿的缘故,这才为人所知。父兄跟随赵王,母弟随赵王妃迁居保定府,再不用任人摆布固然好,可若他败坏我的名声……”
张琪突然迸出了一句话:“那我们就把这事情也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