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章晗和张琪一块进了太夫人的正房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坐在太夫人的暖榻边上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正是嘉兴公主。当下姊妹俩向太夫人行过礼后,又向嘉兴公主行礼,岂料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嘉兴公主一人一个稳稳当当托住了。
“哎呀,都说了我不喜欢人跪来跪去的,偏你们还如此多礼!”嘉兴公主嗔了一句,随即瞥了一眼太夫人,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三妹妹今天去她舅舅那儿了,赶在你们前头来请过安,所以今天就是咱们三个陪着老祖宗用早饭。”
章晗口中答应着,发现不见嘉兴公主视若珍宝的儿子,她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下一刻,嘉兴公主就仿佛看穿她心思似的抿嘴笑道:“找谁呢?要是找我家珍哥,早起闹腾个不停,这会儿吃了奶又睡着了,我就没带他过来,那大胖小子我今天还得照料大半天,眼下不养精蓄锐不行。”
“大嫂今天要带孩子出去?”张琪脱口而出问了一句,随即方才醒悟到自己竟忘了人前应该称一声公主更符合礼数。可还不等她纠正,嘉兴公主就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可爱的酒窝,“你说得没错,今天我要带珍哥出去做客,所以想向瑜妹妹说一声情,你把晗妹妹借给我半天行不行?”
“我?”
章晗一时愕然,紧跟着,她就见太夫人招手示意,于是便上前挨着太夫人右手边坐了。这时候,太夫人才开口说道:“今天是安庆公主的寿辰,下帖子请了在京城的其他公主前去赴寿宴,所以十二娘也要去。她新得爱子,打算抱去让大伙瞧瞧,可她不放心孩子,知道你懂得照料孩子,所以想请你同去照应照应。毕竟大伙儿都高兴的时候,总不能让乳娘抱着孩子下去,她若留着也上不得台面。”
许是因为没别人,太夫人一口一个亲昵的十二娘,说得嘉兴公主眉开眼笑,又放开张琪,站起身过来按着章晗的肩膀道:“就半天,午后寿宴过后咱们就回来,不多呆。其实我也想带着瑜妹妹一块去的,可太夫人说她体弱……”
不等嘉兴公主说完,张琪就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去了,这等人多的场合我呆久了就心慌。大嫂若是要晗妹妹去我自无不可,只要她答应就成了。”
章晗见张琪对自己又是眨眼睛又是点头,想想这也是了解了解外间情形的机会,思量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嘉兴公主顿时大喜,拉着章晗就说道:“我那四姐姐最最挑剔的人,你不是正经服孝,衣裳就不要太素淡,也不要太老气,省得那些人笑话你。走走,去我哪儿试试我从前的衣裳。我这一生孩子,好些从前一次没上过身的衣服就不能穿了,放在那里也是白可惜,给你却是正好。放心,都不是那些扎眼的礼服……”
眼见嘉兴公主说着风就是雨,仿佛就想拉张琪回房去,太夫人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先吃了饭再走,这才把这位金枝玉叶给劝住了。可等到早饭上来,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嘉兴公主就立时拉着章晗匆匆告退,而太夫人看着她们那风风火火的背影,随即就轻轻吁了一口气。
但愿这一去,能有什么好消息!
公主出行,历来用凤轿。然而当今皇帝喜简朴,凤轿太过奢华,行障和坐障都要用宫人手执,再加上前后仪仗护卫,这几乎能占去半条街,所以嘉兴公主这一趟出门,用的只是一辆青顶垂银香圆宝盖车,外头罩着木红平罗车围子,彰显出公主的尊贵身份。车内的红交床亦是按照公主身份定制,宽大结实,上头铺着红花毯和红锦褥,软和厚实,坐在上头稳稳当当。头一次坐这车的章晗虽是目不斜视,但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不用怕,今天带你来,是因为老祖宗说你做事沉稳,万一遇着什么能应变,而且我一会未必能时时刻刻留在珍哥身边,得有个人看着她。”嘉兴公主冲着章晗一笑,随即按着她的手说,“至于我那些姊妹,虽说有性情高傲的,有为人古怪的,但今天会去安庆公主那儿的,都是和我交好的人,不会有人为难你。毕竟,我嫡亲的兄弟姊妹多,她们都得掂量掂量。再说了,你的事情暗地里都传开了,我那二哥早年间就倨傲自命不凡,我那些姐姐妹妹大多都不喜欢他,更别提他胖得和猪似的儿子陈善聪了,所以今天这些人对你都有些好感。”
章晗本以为那样的事情未必会传言开来,更何况那时候自己还戴着面纱,可听嘉兴公主这意思,竟仿佛知道的人不少,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此时此刻,她唯有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心底却知道,陈善聪这个洛川郡王若是因此成了笑话,自己怕是得罪他狠了。
到了安庆公主府,马车径直开进了二门。停车之后,就有人来打起了那青销金罗缘边红帘,却是一个体格富态装扮华丽的妈妈。章晗先走一步踩着车镫子扶着那妈妈的手下了马车,颔首谢了一声,紧跟着方才亲自搀扶了抱着孩子的嘉兴公主下来。这时候,两边的奴婢已是齐齐跪了一地,口称公主千岁不迭。
那妈妈却只是道了个万福,又笑道:“十二公主可是来得迟了,诸位公主都到齐了,就在水榭那儿都会齐了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