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宛。
已恢复容貌的央艳茹肩上尤有血迹,她任由媚儿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冷声道:“他们可有追上来?”
媚儿道:“殿下,咱们隐藏得好,又有四殿下的帮忙,他们没办法追踪到咱们的。”
央艳茹脸上恨怒交加,一掌拍在桌子上:“想不到东夷的人这么狠,将咱们所有的退路都已堵死了。”
媚儿拿起桌上的药膏仔细地涂在了那伤口处:“东夷之人一惯被人称为狼族,与咱们东女国势力相当,他们现如今广发英雄贴,调集了在中原江湖潜藏的高手四处追缉咱们,殿下,奴婢怕……”
央艳茹一下子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她:“你怕什么?”
媚儿心底一惊,手便一滑,那药膏使滴到了央艳茹的衣服上,央艳茹一掌挥了过去,把她打得跌了落地:“没用的东西。”
媚儿爬起身来,跪在地上抽泣:“殿下,东女国的人虽知道女皇已然驾崩,你就是东女国新任女皇,但您并未正式登基,奴婢前几日接到飞鹰传书,说国内那些长老对女皇的死心存疑惑,正在国内散发谣言,您如果还不回去,以正视听,怕是东女国要大乱了。”
央艳茹拿起桌面上的绸巾,缓缓地拭去了滴在衣衫上的药膏,轻声叹道:“我何尝不知现如今形势紧急?”她伸出手去,虚扶起媚儿,“但现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几人,想要走出东夷人的包围圈都困难重重,还谈什么其它?”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桌上干净的帕子,递到媚儿的手里,“一连串发生这么多事,我把火发在了你的身上,你别见怪。”
媚儿接过了帕子,拭去脸上眼泪,垂头道:“奴婢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如果不是殿下一力保全奴婢,奴婢早就没命了。”
央艳茹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容,低声道:“既使身边有无数人触拥围绕,能用得上的,还是只有你们几个而已。”
媚儿脸有感动之色:“只可惜这一次功败垂成,那坤太子当真不同凡响。”
央艳茹听她提及李景坤,脸上现了丝既有些欢喜,又有些愤恨的神色来:“他这人,是容不得别人欺骗的……但我没有想到,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有四殿下帮手,都被他识破了,至今,我都没有弄清咱们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那个人是什么时侯被他中途调换成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人居然长相容貌和叶子初一模一样!他让咱们的人确认那女子是林美人,粹不及防地再让那女子指证我,让咱们自食其果!”她越发越恨,脸上爱恨交加,“为什么?金屑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赶尽杀绝,豪不留情?”
媚儿道:“殿下,无论您想做什么,属下们都会誓死相随。”
央艳茹转过身去,铜制菱花镜映出了她如娇花一般的面容,她低声道:“我只是不甘心,想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她那么的死心塌地,为了她,都说女人的皮相才能让男人死心塌地,如果没有了这幅皮相……”
媚儿倏地一惊,抬起头来:“殿下说的是……?”
央艳茹微微一笑,那大梳妆镜便映出她如Chun花乍开一般的面容来:“不错,如果不试上一试,既使回到了东女国,我也不会安心的。”
两人正说着,便听门外守卫传诺:“殿下,四皇子来了。”
央艳茹对媚儿使了个眼色,媚儿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便李景乾迎进了房里。
央艳茹斜斜地歪在床榻之上,发丝散乱,脸色苍白,见李景乾进门,气息虚弱:“四殿下,请恕妾身不能起身相迎。”
李景乾见她这个模样,脸上的沉郁之色更添了几分:“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央艳茹轻声道:“妾身如今四面楚歌,难得四殿下还掂记着妾身。”
李景乾在八仙桌桌边坐下,道:“东夷人虽然四处寻找你,但本王还是有些办法能将你送出去的。”
央艳茹气息更弱:“妾身给四殿下添麻烦了,四殿下请放心,妾身既使被东夷人围着,被人拿剑指着,也绝不会说出一丝儿对四殿下不利的言语来。”
李景乾面容冷冷:“正因为本王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来相助,本王一定会帮助公主殿下回到东女国,本王也收到了传闻,公主殿下再不回国,只怕东女国的国主之位,将要易主了,听闻女皇的皇女可有数十名之多,东女国的长老们已开始筹备着从中挑选,以防万一……”
央艳茹苦笑着举起受伤的手臂:“四殿下,妾身现如今伤痕累累,又能去得了哪里?”
李景乾站起身来:“公主殿下想留在这里等死,那也只能由得您了,本王朝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
他转身朝房门走了去,央艳茹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直至他走出了房门,才低声泣道:“四殿下,您要妾身走,是不想妾身留下来,给您惹麻烦吧?”
李景乾从鼻孔中发出两声笑声,身形并不停留,径直走了。
央艳茹顺手拿起案几旁的杯子,袖子一挥,便扫了落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媚儿正巧走了进门,那杯子便弹跳着碎裂在她的脚下,她急道:“殿下,您这是怎么啦?”
“这一位的心怕是已飞去了萧府了,不知道什么时侯会在咱们背后下刀子,他已然靠不住了,今夜咱们离开这里!”央艳茹面色极冷,可却嘴角挂了丝笑意。
媚儿道:“那奴婢去通知其它人,连夜……?”
央艳茹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这一次,我们要去一个好地方……那被困在皇陵的李景誉,在萧府可还有一个红颜知已……”
媚儿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听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央艳茹笑着叹道:“这世上总有人欢喜有人愁。”
。。。。。。。
萧府。
传旨的太监刚走,络绎不绝的箱子便源源不绝地送进了萧府,将萧问筠指婚给坤太子的圣旨已下,整座萧府都喜气盈然,连那翠绿的枝叶在夕阳的照射之下,仿佛都带了些喜意。
萧月怜怯怯地站在廊间,而顾氏则脸上带了些怯笑,扶着萧月怜向冷卉道:“这是我和二小姐送给大小姐的,烦请你交给大小姐。”
冷卉神色极淡,接过那盒子:“二娘,奴婢有了空儿,便给大小姐。”
顾氏见她冷淡,勉强笑了笑,扶着萧月怜便欲离去,哪知下台阶时,萧月怜却被绊了一下,几乎跌倒,她现在已是形销骨瘦,这一绊,冷卉便清楚地听到了她的骨踝撞上了台阶石板的声音,更看清了她额角冷汗密布。
冷卉原就是个心软的,便道:“二小姐,您等等,奴婢给您拿些药来揉揉。”
萧月怜咬着牙道:“不用麻烦姐姐了,我回去院子里便有药。”
顾氏心痛地道:“怜儿,你瞧瞧,你痛得连路都走不了了,便听了冷卉姑娘的话,我们在这儿歇一歇再走。”
萧月怜这才倚着顾氏,靠着廊柱歇息,隔不了一会儿,冷卉搬了张椅子过来,扶着她坐下了,又拿来了药膏,让顾氏替她擦上。
正在这时,萧问筠从萧南逸的院子里回来,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冷卉便上前低声禀报:“小姐,这是二小姐送来的,她的脚歪了,因此奴婢叫她在这里略休息一下。”
萧问筠抬头一望,见她眼神畏缩,人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楚楚可怜之相尽显,而顾氏,却也垂着头站在廊下,头发花白了一大半,眼神之中早没了以往的算计精明。
萧问筠缓缓走至她们两人身边,萧月怜站起身来,因脚受伤,脸色痛楚,却依旧笑着向萧问筠道:“姐姐……”
萧问筠淡淡地道:“爹爹不是叫你们不得出自家院子么?”她冷声道,“来人,把她们送回院子!”
萧月怜眼波鳞鳞有光,眼泪将滴未滴:“姐姐,你真狠心。”
萧问筠道:“我若不狠心些,便会又叫人算计了。”
顾氏忙上前,语气嗫嚅:“大小姐,她到底是你妹妹。”
萧问筠手指挑着鬓边秀发:“我可没有这样的妹妹,依我看,这萧府你们住着,怕是有些挤了,还是送你们去别宛的好。”
萧月怜的眼泪终于从眼框滴了下来,她转身想走,却脚一歪,差点跌了,顾氏忙在一旁扶着,还不忘了转身向萧问筠行了礼:“妾身不打扰大小姐了。”
这才扶了萧月怜而去。
萧问筠见冷卉眼睫低垂,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们母女太过?”
冷卉道:“小姐不说,奴婢隐隐也可以猜得出来,二小姐必是做了对不住小姐之事,无论您做什么样的决定,奴婢都支持您。”
萧问筠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十几年都没变过,到了现如今,又怎么会变?我只是奇怪,她们这一次巴巴的赶来,又想做什么?”
冷卉把萧月怜送的那盒子打开,见那盒子里不过是几样首饰,不由道:“小姐,这里面倒也没什么,奴婢再派人去她们院子里盯着?”
萧问筠点了点头,又省起一事,道:“爹爹近日可去过她们的院子?”
冷卉道:“老爷对她们母女已经厌到了极点,怎么会再去她们的院子?”
萧问筠道:“还是派人去打探一下的好。”
冷卉点头应了,派了个小丫环去探听消息。
两人正商议着,便听有侍婢来报:“大小姐,四殿下来了,在前院侯着……”
萧问筠心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可好长的时间都没有来萧府了,有几次在皇宫远远地遇见,他坐在銮轿之上,沉默而尊贵,被一大帮人前后凑拥,其架势比李景坤更为夺势,眼神却是冷的,疏离而冷淡,再也不曾有那以前经常来萧府的四皇子的影子。
萧问筠走进前堂的时侯,便见他淡青色的身影在堂前驻立,他的身量高了许多,而他的眼眸,更是增添了些淡淡的愁意。
“萧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祝你大喜……”他把手里紫檀木长方盒递到她的手上。
萧问筠顺手把盒子交给冷卉,笑道:“四殿下,怎么劳您亲手送了过来?”
李景乾见她眼眸善睐,眼底没有半丝儿的阴影,全身心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不由心底一痛……她终究是没有半丝儿地把他放在心底。
他轻声道:“姐姐要嫁给太子哥哥了,恐怕日后,本王便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萧问筠在心底皱了皱眉头,心想他这话说得蹊跷,她见不见他,又有什么关系?
她哪里知道,李景乾强忍了心酸说出这句话来,已是五内俱炽。
“四殿下,您怎么这么说?”她笑道,“怎么会不常相见?”
李景乾明白了她话语之中的意思,日后她既是嫁给了李景坤,便成了一家人,又怎么会不常相见?
如果她脸上的喜意是因为自己而焕发的,该有多好?
而这,不过是一个奢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