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晟背后一下子冒出冷汗,正要再问,李从云却已经幽幽开口:“这还不是主要的,更关键的却是时间。”
毕晟微微皱眉:“时间?”
李从云点点头:“正是时间。”他微微一顿,说道:“我们党、我们国家,在对于官员的升迁上,是有一些明文或者不成文的规定和习俗的,在某个职务上一般要干多少年以上,才能调任其他职务或者升迁更高职务,这些东西总有一个定数,我们与世界上其他某些国家不同,不可能去年还是家庭主妇,今年就成了党魁;不可能去年还在做县长,明年他就去当总统了……我们的制度比这严苛得多,五年一任,其中就算有调整,一般也得在这个人在这一任做了三年才好变动,不满三年而变动的虽然也不是没有,但终归是少数,而且是极少数,只是个例,不成定论。
所以你如果要从政,要想今后有更广阔的舞台任你展布,就一定要算准时间。倘若直白点说,就是起步要高,起步越高,今后的时间越宽裕,我们现在不是战争时期了,就算爷……呃,就算南巡同志那样有魄力,愿意多从年轻人中简拔人才的领导,也不能让一个毫无根基的人一步登天,而只能为其创造机会。”
毕晟这一次听得非常认真,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时哪里还不明白李从云的意思?李从云的意思无非是说,对于如他自己这般豪门世家出身的红色子弟,也许可以走基层路线以创造一个完美的履历,而对于他毕晟这样的地方小世家子弟,则要换个方式,由上而下才是正理,才能合理地将自己三四十年仕途规划利用得更到位,以免出现在基层卡死的意外。
更何况,即便是李从云本人,所谓的“基层”,起步也已经是足够高,堂堂县委副书记这个层面,多少人一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但在他们这种真正的国家级大世家子弟眼里,却也不过就是个起步的基层!
毕晟心里也清楚,李从云跟自己说这个话,是真正将自己当朋友看待的,否则他又何必对自己多费唇舌,难道以老李家的家世,又有和胡老司令家的联姻这等声势,李从云还需要他帮衬自己多少?自己引以为傲的聪明,看起来李从云也并不缺乏,可以说,李从云对自己说这些话,怕是根本没有想过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回报,若真要说回报,也许就是自己的友谊罢了。
彼以金镶玉待我,我如何能以粪土而报之!
毕晟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方才的那一丝不悦早已烟消云散毫无踪迹,剩下的只是一片诚挚,点了点头说:“从云哥说的是,先前是我想得差了。”
他见李从云不过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便又有些迟疑地问:“只是从云哥,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在岛城这一亩三分地,倘或还有些说的上话的地方,可若是再高一些……京城中央那是不敢想的,就算在泉城这齐东省会,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从云却并不着急,从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来,自己抽出一根,忽然想起似的,又问:“你抽烟吗?”
毕晟立刻摇头,李从云嗯了一声,自己背着海风点燃一根,抽了一口烟,感受着云贵高原烟叶那独有的清醇,缓缓说道:“你现在若要去中央部委,的确有些碍难。咱们是自己人,有些话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如今出京未久,寸功未立,要在我大伯和老爹面前推荐你,只怕有些不够分量。”
毕晟微微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却也能够理解,李从云毕竟才工作一年多,就已经在家族的推动下做到了区委副书记的高位,倘若这时候就去推荐自己儿时的玩伴,未免显得太过儿戏,不论他毕晟能力究竟如何,至少这话只要一从李从云的嘴里出来,听到李宪成李宪立兄弟耳朵里,就要多一个飞扬跳脱,难成大器的印象,实为不美。
他心里只是把李从云来岛城看作是家族的培养,却没想李从云前一年里的表现的确够好,至于连南巡同志都亲口赞扬过李从云,毕晟就更不知情了。
“从云哥可别这么说,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可能从云哥你在家里的地位还比我们这些人强不少,反正就我们来说,家里长辈就是把咱们当小孩子看的,总觉得你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想插嘴说句话吧,就是一句‘你懂什么,读你的书去’就给打发了,唉……”毕晟说着,就有些无奈,语气也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