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内侄女做儿媳妇的事情看来是不可能了。柳氏靠在枕上默默地想着,在这个家里,自己显然是地位最低的了,不管是上头的婆婆还是刚进门的儿媳妇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之前,她是受婆婆的气,以后,她得婆婆儿媳两头的气都得受了。
如果忽略柳氏姑侄的不痛快的话,整个谢家在这一天都是欢天喜地的,比昨天办喜事儿还热闹。
原本提着心的谢成堂在卫曦月坐在老太太跟前陪着说笑话的时候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谢成堂以及谢琼楼谢玉宇两兄弟也都陪坐在侧,一直都笑容不断。为由谢琼楼的妻子李氏心里顾忌着身体不适的柳氏,悄悄地打发人做了细软的吃食给柳氏送去,其他人似乎忘了这个家里还有柳氏这个人。
谢老太太也没太过分,午饭后便说自己累了,身子支撑不住了要睡觉,让卫曦月和谢玉宇小两口回自己房里去。卫曦月又趁机说想去东面自己陪嫁过来的小院去看看。谢老太太便笑着说:“这家里的规矩没那么严,郡主想去哪儿都可以,想在自己的小院里住也是可以的,不用专门说。”
卫曦月当即便拉着谢玉宇出了谢家往自己的小宅子去了当天晚上便住在哪里,索性没回来。
这在柳氏看来,无疑又是一个挑战——新媳妇进门第二天,连问都没问她这个婆婆一句,早上来个下马威,晚上直接带着自己的儿子住自己的小别院去了!
“啪!”的一声,柳氏把丫鬟递过来的药碗摔到地上,怒声低吼:“这是哪家的规矩!”
送药来的丫鬟吓得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应声。谢成堂却刚好进门,看着一地的碎瓷,皱眉道:“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我死了才好呢!”柳氏生气的说道。
谢成堂冷笑道:“你这分明就是自己在作死!”
“你……”柳氏顿时哽住,满肚子的酸楚无限膨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化作哗哗的泪水。
谢成堂看着妻子,再想想这么多年的情分,一时也不忍心过于责备,只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柳氏自己哭了一阵子,心里的酸楚委屈缓和了几分之后,方把手里的帕子一甩,说道:“如今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各自成家,我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用处了。老爷若是看我不顺眼,就给我一纸休书把我打发了吧。”
谢成堂叹道:“你又胡说!整日里瞎捉摸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有这个精神你还不如好好地保养一下身子,把家里的这些破事儿料理清楚了。”
“我如今还有资格料理家里这些事儿吗?原本我就没资格的,家里的大事儿都由老太太做主,如今有了个郡主,就更轮不到我了。”柳氏哼道。
“郡主和老二今晚就搬去了东别院了!你还在这里哼哼唧唧,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地养几天,若是没什么事儿明儿一早就去老太太跟前请安吧。”谢成堂说完,便起身走了。
柳氏呆呆的看着丈夫的背影,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一个女子,从一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切都不能自己做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柳氏先是丢了儿子的心,继而把丈夫的心也丢了。忽然之间她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几乎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起来,柳氏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倒像是真的大病了一场。柳轻眉一早起来过来给姑妈请安时见了她这般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当即便问是不是要立刻去请大夫。
“什么大夫也治不了我的病,轻眉,你替我梳妆吧。”柳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姑妈,您这个样子应该好好休息啊。”柳轻眉小声劝道。
“再休息,我就该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了。”柳氏扶着柳轻眉的手臂起身,缓缓地走到梳妆台跟前坐下来,看着自己憔悴且苍老的面容,她一时恍惚想起当初自己刚嫁入谢家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一样是如花的年纪,那时候谢成堂看自己时迷恋的眼神她依然清楚的记在心里,可是二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
“姑妈,你看这个发式好不好?”柳轻眉的声音打断了柳氏的思绪。
柳氏轻抬头再看镜子里,自己凌乱的发丝已经被梳成端庄的发髻,几件珠翠华贵却又不张扬的戴在鬓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走吧,你跟姑妈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柳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扶着妆台站起身来。
“是,轻眉就要走了,也该去给老太太道个别。”柳轻眉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