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后生一把接过去,给自己安上。嘴里叨叨着,宝成听着说的什么,这下回家也有法交代了。宝成说你说什么?后生没有搭理他,只是说自己烂是烂了,可是一百来斤都还在,回家也能交代了。宝成说你交代谁,后生不理他,走的离他越来越远。
宝成倒也不是跟爹怄气,他顶嘴不假,不过心儿还是知道好赖的。从官庄出来眼看着就几个月过了。他没工夫回家一趟,心儿有些怕爹真是怨他,叫人给家里捎了好几回话。他说矿上的营生很忙,这倒是真的。眼瞅就是冬天了,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煤炭过冬,再说外省的一些地处也要过冬啊。每天手里提留着黑色人造革包包的外省来的采购,跟在矿长屁股后头,就指望从矿上能闹回去些煤。
宝成没工夫看这些屁事,这阵的他眼里就只有两件事。一件就是每个月发了工钱,剩下些抽烟喝酒的闲钱,其余的都日捣到那个存折里头。每回看见里头的数码码越来越长,越来越多,他就高兴得不行。有时候他还真能梦见肉妮妮兰芳,醒来他跟自己说,就算是没指望娶人家,也要有空去趟泰延市,看看兰芳去。另外一件事,说起来跟上件是一回事,他看着人家管放炮的那个小子,年纪也不大,营生清闲不说,挣的还多。没别的,整个矿上就是人家会埋药。
宝成想着自己要是学会埋药,加上还能下窑挖煤,这不是能挣得更多?他每回趁着食堂的伙食不好的时候,就拉上这个后生。到煤矿道儿对面的小饭铺吃喝。钱是花了不少,宝成每回到咬着牙跟自己说,这是本钱,得舍得花。到头来钱没有白花,后生一开始叫他跟着往窑下头打帮送送药什么的。慢慢得也给他说些门道。没用多长工夫,架不住宝成的软硬都来的手段,后生叫宝成埋了第一管子药。宝成手忽抖着把药埋好,往进与雷管的时候,眼瞪得跟牛眼一样。后生在跟前笑话说,这些药没有雷管不能炸。雷管没有电线连着电池也炸不了。你忽抖个什么?
宝成问后生说电池在哪儿,后生说按照规定根本就不能随身带着。到时候上了上头,矿上清点了窑里的工人都上来了,才领给电池。前前后后接了好几十个,宝成觉见没有什么难的。他问后生。看不出来你挺有文化,要不矿上能叫你干这个营生。后生笑笑说有个屁文化,家里穷的就是个光窑洞了,还有闲钱念书?这下宝成心里有底了,敢情这个营生不要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术。我好歹还是上过农业大学的,就算是天天睡觉去了,脑子里头也是灌过不少墨水的人。
这一趟的炮放的很顺当。地动山摇之后,后生叫他接着下窑。宝成说你不是不管挖煤吗?后生说我叫你跟我检查底下的药有没有都炸开,看宝成站着不动。跟宝成说走啊。宝成跟在后头,听后生给他说,每回炸完了都要检查有没有没炸完的药。倒不是怕再爆炸,是怕没炸的药叫矿工们给拾回去,闹出麻烦来。再一个,煤炭到时候都是往炉子或者是锅炉里头添的。要是里头有药,那还不是要出大事了。
边走边说。宝成在后头说,你说我这回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腿肚子老转筋,你等我一下。说着圪蹴下使劲儿揉了一顿,接着又走了没有多长工夫,又转筋了。宝成心说要不咱们歇歇再走,前头的后生说我看你的腿是嫌窑里湿气太重还凉,要不你先上去吧。
宝成说都下来了,跟你看完再说吧。他到了后生跟前说,来我也练着检查检查,你到我后头去。宝成把自己柳条帽子前头的头灯正了正,走在前头。宝成跟后生说,下来的时候也没顾上吃上一根烟,要不咱们一边走一边吃。后生说你是不是嫌死的慢?窑里尽是能点着的东西,你还敢吃烟?一点火,闹不好就能叫你炸的连个渣渣也剩不下,到时候你家里人还得从炭里头往出筛你的肉渣渣呢。这些话宝成不嫌恶心,嘿嘿笑笑还是把烟塞在嘴上,用侧边的牙咬住,叼着往前走。
后生问说还有没有,上了上头什么也不说,先点上一根再说。宝成摸摸说我就这一根了。要不到时候我掰半圪节,我把没有沾着唾沫的半圪节给你。后生倒也不在意,笑笑说吃烟的人还在乎这个。他还埋怨就是跟着宝成瞎混才学会吃烟喝酒。
走的好好的,宝成才剃过的脑袋上长起来的头发茬茬,感觉见有股子凉凉的风呼的一下就过去了。紧接着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后头一下子把他给推倒了,脑袋上的帽子滚出去老远,宝成嘴里都是炭面子。摔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缓了半天才爬起来。他爬起来叫了好几句后生的名字,没人搭理。他拾起帽子戴上,手扶着矿灯朝来的道儿上一照。
哪儿还有后生,就是黑乎乎的一片。开头他还以为是后生悄悄上上头了。可是往跟前走,才看见黑乎乎的是一个大比磨扇还大好几圈的一疙瘩炭跌在地上,把回去的巷道堵得死死的。完蛋了,肯定是后生叫堵在炭后头了。使劲推推,宝成死心了。这炭其实就是埋在地下能烧火的石头,这么大疙瘩石头一个人哪能推得动?他心说还是歇歇吧,后生要是独自走了见他半天还没上去,肯定就会叫人下来。要是后生本来就知道巷道里头塌方的事,叫人下来更快。
宝成等着没事干,想着把烟点着吃两口,可是真的怕炸了。银行里头还有好几百块钱呢,老婆还不知道在哪儿,要是死了可是怪可惜的。他把嘴里的烟就这么叼着,叼了一阵又怕唾沫洇湿了上去不好点。就拽下来放到了口袋里。头灯朝着地面,有些星星点点的黄光反了过来。宝成心说黄澄澄的,不是财宝吧。听在煤矿上干了不少年头的人说。真的能从窑里刨出来宝贝。他们说这种宝贝叫树精,不过人们传来传去,一个人嘴里说的是一样,根本每个准谱。不过人们都说是宝贝,不过得看人有没有那个命得。
该不会就是那个叫什么树精的吧?他用手在炭里刨着。慢慢手上感觉出来了,说不出来是什么形状。宝成觉见还有圪节肯定埋在地下,他寻着什么东西好挖,从炭里摸捞见一圪节什么东西。像是短棍棍,挖了半天,也没看这那头在哪儿。他随手就把短棍棍扔了。手上有什么流下来了。他用头灯照照,不是黑的是红的。是手磨破了,他把手在劳动布工装上擦擦,心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