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怪的磨扇在三个人谁都没有动的情况下,从里屋到了外头屋子。问里屋的人也说没有搬动后,不光是润成,就连刚刚叫醒的主任跟宝成也是一下子愣住了。
润成把这半疙瘩磨扇搬到阳婆爷地里,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宝成眼尖,指着磨扇跟二哥说,看,有黑气。还真是,从磨扇冒出来淡淡的黑气,出来以后停了一小阵儿,就朝着平房后头背阴的地处去了。三个人看着看着这股子黑气都冒完了。紧走一步,宝成带头,撵了过去。
屋子背后,有半圆的一片没有叫露水打湿。黑气到了那儿钻到了地里没有了,润成圪蹴下看看,从地上压出来的印儿看,应该就是那半个磨扇放的地方。润成跑回来屋子里,又跑出来,好几回折腾。最后他断定,黑夜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大概能想机明这个问题了,心里也就宽松起来。他回到了屋里,宝成跟主任看着润成那个脸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跟回了屋里。
润成跟两人说,算是搞机明了。小妮子从乡上供销社主任的屋里摔门出来之后,事情应该是这么发生的。
从八道沟回来,小妮子估计是叫主任牲口样不要脸的说法气得够呛。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先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算错了,还是忘记收钱了。小妮子翻过所有的流水账,接着点了货架跟柜台里的货,没有少收钱。再对账,也没有发现自己算错的痕迹。小妮子从天明算到了天黑,几天下来也没有个结果。每天下来,她都一遍遍想起主任说的,三块钱倒是没有多少,问题是说不机明,这就麻烦了。严重些闹成个现行的反革命也不是不可能。
估摸着小妮子没法子想到死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转念一想,自己死了倒是没有什么,可家里还有个瘫着多年的老爹。后来她回家跟老爹说了钱的事情,瘫着炕上的老汉汉又能有什么办法。能干的就是在炕上哭呗。父女两人最后想到了一搭,只好寻死了。
大概是怕跳了井再浮起来,就寻到了跟院子里那个磨扇一对的磨扇,两人跳了沟里的井。也不知道一个小妮子,怎么把老爹闹到了井跟前,又把磨扇搬到了跟前。老话说的对,人要死,谁也挡不住啊。
宝成没有听完,就满屋子里寻东西。没有寻着顺手的东西,脱下来脚上都有些破了的布鞋。照着脖子给了主任一顿,嘴里也没有闲着,骂主任牲口没停。主任缩着个脖子低着头,就跟叫批斗的人一样。嘴里正给自己说清,说他也不知道小妮子回来就走了绝路啊。
润成狠狠说了一句。反正是两条人命,都毁到你手里了。这事一辈子都跟着你,看你剩下的半辈子怎么活。黑夜能睡着?
主任也说每天想见这个事就发愁,可是他不敢说这事跟自己有关系,更不能说就是他提出来的牲口想法最后逼死了小妮子。他跟润成兄弟两人说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宝成又给了主任一下,穿上鞋,说活该。
人已经死了。这阵说什么也没用。润成断见,小妮子跟他爹是夹着磨扇死的。这事情就闹大了,煞气很重的磨扇在风水上是被看做白虎。本来女人性属阴,体质又较男人弱。本来就容易招惹煞气阴气重的东西。尤其是在满肚子都是要寻死想法的小妮子身上,还有股子怨气。自然就跟附在了磨扇上头,而一旦上去。就想下都下不来了。磨扇牢牢的罩住了她的魂儿,磨扇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了。
宝成听着说了一句:可是那个她夹着的磨扇也没有在院子里啊。
对,润成接着说。确实那疙瘩不在院子里。可是不要忘了,逼得小妮子走投无路的事,就是发生在这个院子里啊。叫罩在那疙瘩磨扇里。接着再到这疙瘩磨扇,始终都是叫白虎罩在里头出不来。
小妮子直到死了以后,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少了钱的事。所以每天黑夜都在那个死的时候,躲在磨扇里不断的再给自己算账。这就是润成他们三个在黑夜听见的噼里啪啦声,倒是每天从开始算到天明,都没有算出来这个钱是差在哪儿。这样,门市部院子里每天黑夜也就传来了小妮子的声音。
只要这儿再来过一个人,住过夜也就知道了闹鬼。以后也就没有人再愿意来了。这个时候,宝成到了供销社。主任趁着宝成不知道这儿闹鬼,就派他来了。
宝成说这不是窗户纸做扇,你能挡几天?
润成说,不用说这些了。想个法子排置了算了,主任你也不要急着回了,说到底跟这事第一个有关系的就是你。这回,你多干些。
主任说我也不会赶鬼啊。润成说他的意思是叫主任干什么就干些什么,不是叫他去赶鬼。主任看看宝成又要往下脱鞋,就一口答应了,好歹能少挨些打不是。
白天润成叫宝成准备些供仙的东西,叫主任到村里寻寻有没有石匠用的凿子之类的。他专门嘱咐主任不要跟人们说要干什么,这种事还是少些人知道能少些麻烦。
夏天白天挺长,三个人却感觉没注意天就黑了。宝成倒是没什么,肉胖子主任倒是出来进去,屁股上就跟扎了根针一样坐不下来。看着也不知道是急着想赶紧拍着完拉倒,还是根本上害怕一阵要办的事。
快要到那个时间了,润成他们三个人到了院子里。搬出来磨扇,等那个声音出现。看着磨扇活活等了一黑夜,除了叫伊蚊咬出一身的疙瘩,发痒的要死以外,什么也没有。这叫主任怀疑润成的办法到底行不行,他倒是没有明说,只是来回走,嘴里一直说怎么还不来呢。
天一明,润成说回屋睡觉。自己走了,宝成也走了,主任只好也跟着。回去一看。人家兄弟两人在铺上,他只好爬上了柜台,拽过来一个铁盒子放下枕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