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成心说,又来了。他过去看看跌在地上的这头。松了口气,倒是没有裂开,估摸着是因为杨木还没有干透,多少还有韧劲。要是干透的木头这么跌,早就崩开了。他把随带这跌倒的凳子扶正,突然从棺材后头出来一只老猫。冲着润成就是一声喵。润成抬腿就要踢走这个鸡虫,老猫还来了劲儿,直接跳上了棺材上头,走来走去。
众人看到猫,居然没有人认出来是谁家的。这不是官庄的猫冲哪儿来的。猫这个时候早就不搭理他们了。开始用爪子挠棺材板,尖利的爪子在棺材板子上挖出来道道。多么硬的棺材板,老猫爪子也太厉害了。
润成捉了好几回老猫,都没有捉住。这下好了,老猫好像是叫惹恼了,开始裂开嘴朝着润成大声叫着,獠牙都露出来了。润成注意到,猫的獠牙不是一般的长。
背后出来个人,手里拿着个烂笤帚,一笤帚就扇到了老猫。老猫顿时在笤帚地下腰弯了。原来是爹大楞看见了,趁着老猫跟润成在那儿折腾,随手操起个笤帚就上来,没想见还真打住了。老猫没有跑,反倒是用嘴咬住了笤帚,死死就是不放开。大楞一使劲拽笤帚,老猫的獠牙别在了笤帚上,直接叫拽在了地上。
大楞叫跟前的一个后生,滚过来半个大瓮,一下子就连笤帚带老猫扣在里头。老猫在里头开始用爪子挠大瓮边,吱啦吱啦的声音叫人听得真是难受,接着就是老猫的叫声,感觉像是个老娘娘在连哭带嚎,声音不高,可是在院子里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看看大楞,大楞自己也觉得不自在。他装着没有听见,冲着众人说还等什么,等着猴四再爬出来还是怎么的。这话说的,叫人听着很不得爽,可是大楞当队长就是这样。人不是赖人,可是大楞年纪大了以后,脾气确确实实大了不少。
人们再过去抬棺材,感觉见轻重正常了。本来嘛,一个瘦干吧的猴四,加上六疙瘩薄薄的杨木板子,能有多么沉?看来这猴四就是欠骂,叫大楞狠狠骂了几句就好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棺材抬上了车,大楞想起上回埋弓家老娘娘的时候,马车才刚刚起步,车上的棺材盖子跌下来的事。他不放心,悄悄拽过来,问二小子,你那二十个钉子都钉上了?够不够,不行再寻几个钉上?别再走在道儿上棺材盖子跌下来。润成说不用那么多,再说一般的钉子不一定能钉进去,而钟化成的铁就只能打二十个了。
大楞想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人用绳子把棺材牢牢拴在车上。润成感觉爹有些紧张过度了,可是看爹那一脸的严肃,他没有再说什么。润成驾着平车辕条(作者注:辕条就是平板车前头伸出去车辕。嘿嘿),前头有几个人用绳子给往前拽。
润成正要往前走,大楞叫他起开。原来大楞觉得儿子说到底还是个小后生,在自己家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出来给个村里的老光棍拉棺材。他要替润成,润成说你的腿能行?润成拽开步,跟前头的人说走吧。这三五号人就一边肩膀上扛着铁锨什么的,一边拽着绳子,从西梁坡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去了。润成却一下子停了下来。
前头的人呢感觉见绳子一紧,以为后头又有什么事了。有的人还是紧张过度了,顺势就操起了手里的家伙什。润成心说,看你们的胆子!他说,光顾着走了,也有些叫猴四闹鬼吓蒙了,还没有问他爹,到底猴四给埋在哪儿呢。
有人会去问了,一阵回来说是,队长叫把猴四埋进那条沟里。润成说官庄跟前的沟多的是,到底是哪条。那人往西一指,润成知道了。爹说的就是成群的羊死的那条沟。兴许是爹觉得猴四跟羊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最后还是到那条沟里跟死羊的魂做个伴吧。可是前头的人说的话,叫润成才知道爹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原来爹是要把猴四埋在那条沟里,一来猴四是个光棍,也没有人在意埋在什么地方,二来就是那条沟平常除了猴四活着时赶着羊去过,根本没人去。猴四死了以后出了这么多的日怪事,谁能说准埋了以后还闹不闹了,到时候埋在人们去的地方,要是有人去了还不得吓出个三长两短来?
爹的主张也算是想的周全,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到了沟边上,润成和众人把平车倒着放下去。猴四的棺材倒是没有再次出事,好歹是叫人能心里安顿些。众人把棺材抬下来,都指望着润成看看埋在哪个位置好。
润成站在跟前稍微高些的位置,顺着沟边瞭出去。这条沟两边的梁不是很齐整,虽然有九曲三绕,能聚水藏风,可是容易窝住生气。要是一般人家埋老人,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当然猴四没有后代子孙,也没有什么祖坟之类的。埋了也就埋了。
就这儿吧。润成叫人开始挖。
原本指望着这个地处没有什么地,到处都是草。挖起来也就是浮头的草难闹些,可眼下显然不是这样。
草皮挖完之后,下头的黄土发出的是深红的颜色。这和官庄其他地处的黄土是不一样的。铁锨下去,顶多能挖起手指头粗细的一条条。照着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挖下去个够埋人的坑?
这头挖不下去,润成接过来铁锨到另外一头开始挖,结果第一下就深深的挖上来满满一大疙瘩土。润成埋头接着挖,发现这块能挖动的地方居然只有圆圆的三尺见方的地方,难道说,猴四的棺材要竖着插到地里去?
这叫什么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