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楞才想来一件事,心说:坏了,正窑不能叫人们进去!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的不来坏的来。正窑的门早就叫人们给拆解开了。闹哄哄的人们开始冲进去,捡自己家里能用的东西往出扛。
大楞感觉见日怪:这群人就不知道害怕?
这边窑里,人们捡着,甚至还抢着。这不,进成和二平的二妮子拽着从土里刨出来的本老书,谁也不让谁。
两人叫宝成看见了,劈手一把拽过来:一本烂书,都黄了,抢什么抢,应该烧了!
他顺手就给扔了。
谁也不知道宝成在寻摸什么,这个小子这边敲敲,那边刨刨,也不跟人们抢那些烂椅子烂板凳。
这场破四旧的活动整整闹了一天才算完。从全官庄人的脸上那满意的颜色,都能看出来,破的很成功。
人们在弓家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火,把些没用的烂衣裳了,皮褥子了全给扔到了火上,火焰和着黑烟从院子里朝上飞着。正窑的木头窗户也不知道叫谁给撬下来闹走了。有人还爬上东西房顶上拆老砖。弓家院子现在看起来已经每个齐整样了。和大楞当兵时见过的,叫飞机炸过的人家一个样。
闹腾了一天的官庄人夜里睡的很实。一直实到半夜为止。
半夜的天连个月亮都没有。
从官庄队长秦大楞家院子里,冲出来一个人。他家人跟在后边,有人哭,有人叫唤,有人还给拿着衣裳。
庄里人起来看的发现,这个死活不愿意穿衣服,光个屁股满官庄狼跑的人,是大楞的二小子宝成。宝成两条胳膊车轮一样朝前甩着,脚底下不停的一跳一走。人们用电棒子照照吧,这个小子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更日怪的是他两只眼就跟猫眼一样,在黑夜里还反光。人们想把他拽住给穿衣裳,好几个大人也拽不住。宝成挣脱人们的围堵,扭身顺着土坡坡往上爬。快的根本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个牲口,四肢着地得跑,很快就爬上去了一截子。
宝成边跑边嘴里一遍一遍的说:给我还回来,你们给我还回来!
润成跑回家寻了根长些的棍子,到宝成跟前,照着宝成后脊背就是一棍子!
宝成就跟个虫子一样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嘴里已经不嚷嚷了。嘴角开始有白沫溢出来,整个脸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
润成用手掐住宝成的下巴,把一团衣裳给塞进嘴里。抱起弟弟,和众人们说:没事了,宝成病了,明儿叫我爹带他看看。大家都回吧。
这么一大阵儿,大楞也没反应过来到底这算怎么回事。众人散了,他也只好跟着润成回家了。
把宝成放在炕上,润成叫娘给弟弟擦了嘴角的沫子,盖好被子,坐在小板凳上,说叫吓醒一直没敢睡的进成:你三哥今儿做了什么,你看见了没有?
进成:没做什么呀。今儿就是和大人们一起破弓家院子的旧嘛。
润成:再好好想想。肯定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寻见什么东西来?
进成:也没什么东西。我和二平叔家的二毛一搭发现本书,毛笔写的密密麻麻的字。我们俩都想要,正抢着,我三哥过来就拽走了。
润成:你三哥拿哪儿去了?
进成:他随手就给扔到院子里了。
润成:瞎闹!活该!起身就往弓家老院子里面跑。大楞也拿起电棒子跟了过来。
父子俩在拆解的一堆烂东西的院子里一片一片的寻。在半圪节椽子下头找到了那本被宝成扔了的书。书上叫火燎了一片,还有半个脚印在上头。
润成长出了口气:总算是寻见了!
回到屋里,宝成睡得安稳多了。只是时不时得抽一下。润成叫娘拿来平平一碗小米,一块红布。在米上画了画,用红布盖好,用碗底在宝成肚皮上转来转去,从肚脐眼到胸口头,到脖颈,再转回来。一圈下来,揭开红布,原来平平的一碗米下去一截!
大楞和小妮都呆住了,进成更是钻到了娘后头不敢看。
润成:娘,添米!
转一圈,少一截,添一次米。得有十几圈以后,米也不再少了。润成才停住。
窗户外边都已经发白了:这家人被折腾了大半个黑夜!
宝成睡得再也没有抽抽,润成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他跟大楞和小妮说:爹,你们再歇阵阵吧。宝成的魂儿我给他换回来了,就是折腾这一黑夜,这几天就不要叫他念书了。也不要叫他出门,见人问,就说病了,在家打对(作者注:打对就是生病了吃药后保养的意思)着呢。
大楞:宝成的病和咱们寻见的那本书有关系?
润成:就怕是的。不过这阵应该没事了。我抽个空去松根垴问问文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大楞心说,又要去松根垴。可是转念:去问清楚宝成这是怎么了也好。再说他也想起来了,自己说过话要算话。所以当下说:有空去吧!
润成拿起那本书,翻开看了两眼,一下愣住了:爹,这书不对着呢,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