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好大儿子栓成之后,大楞心里头接着自己就给堵上了。
这润成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去年秋里就从学堂里面毕业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念了好多年,到底学到什么,在地里干营生时,倒也还是把好手。看样子,好像天生就是块种地的料,受苦的家伙什还没有他不会用的,件件在他手里都给摆弄的有模有样。
可是大楞觉得,不能叫润成从现在,就开始当一辈子的受苦人。他想着给润成找个门路去学点什么。
至于跟文瘸子学的走走看看那一套,大楞没说不能学,可乡里老是觉得毕竟它不能当正经营生。再说了,他大楞也算是党领导下的大队干部,不能带头搞这些。如果将来哪天传出去,说他秦大楞家里有个学做神棍的二小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妥帖的事情。
可是到底学点什么好呢?
因为这个事,大楞和润成这父子俩嚷嚷过好几回,每次一说起来就嚷(作者注:在当地方言里嚷有吵的意思)。润成反正不耽误地里营生时,有空就去松根垴走几天。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有些时候就看见,润成黑夜就着煤油灯看从松根垴带回来的书。大楞嫌他费灯油,润成就卷上铺盖到了娘娘那边睡去了。当然,晚上还是半夜半夜的看那几本书,嘴里还不知道叨叨些什么。
小妮也对润成将来学些什么,能成个什么匠人挺在心的。
自从上回回来,听说文瘸子也没问家里什么想法,就把二小子的名字好好的给改成了润成,心里有疙瘩,每次叫的时候也别扭。要不是听大楞说建成的建字不好,怕娃娃倒运,小妮早就叫给改回来了。这回润成要学文瘸子那套,不学其他的,小妮很不高兴,逮住个时间就叨叨润成。
等到大楞再和小妮商议送润成学些什么时,小妮来了一句:学什么也算是个正经事啊!哪怕跟着庄上的二平学个木匠也行!
大楞:也是啊,不用说出去干营生。就是这个官庄,二平一年也能揽到不少营生。反正除了受苦种地,二平靠手艺也能挣不少钱。
他对小妮说:有办法了,我想好了。明儿就跟润成那个死娃子说,他听我的话学木匠,我就不管他学不学文瘸子的本事,要是他不学木匠,我叫他再也不能去松根垴!
小妮:你以为,你二小子是你裤腰带上的坠坠?你想带哪儿就是哪儿?他想去你还能拦的住?上回走了你拦住了?
大楞脸上有些挂不住:还要反了他呢!在这家里,是我是他爹,还是他是我爹?
第二天早上。大楞把自己的想法给润成摆的明明的,他已经做好了润成瞎闹、他发火的准备。
谁知道润成端着碗吃饭,听完他爹说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送碗的时候来了一句:爹,你要说话算话,要是我好好跟着二平学木匠,你就不能拦住我去松根垴!
大楞:我是你爹,我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能跟个小娃娃一样不算数?可是润成,我跟你说清楚喽,你要是叫我发觉你成天吊儿郎当,不好好的学木匠,我就不叫你去松根垴跟文瘸子学东西!
润成:行。你看着吧。你说话算话,我就说话算话。
凭着大楞是官庄的队长,也凭着大楞平常对二平也不赖。二平听说大楞想把小子送来当学徒,没多想一下,就收下了这个徒弟。
其实,这几年润成跟着个阴阳学本事的事早就在庄上传开了。上回抓蛇的事,也叫庄里人觉见这个后生不简单。再说从小润成也不憨不傻,二平干营生也缺个帮工的。
事就这么定了。
地里忙完了,二平开始做木匠营生了,也就开始正式教润成学本事了。
伏天还没有过完,天天潮气太大,木头容易走样变形,其实不适合做家具。二平每年这个时候主要是解木头。把主家准备好的木头都解开,解开的板每块差不多就是二寸厚。每块板底下两头都垫上尺寸一样的木头疙瘩,每五六块板子摞成一摞,两头再用绳子拴紧。就这样把木头放在房檐底下通风的地方叫干着,等到了秋天地里活干的差不多了再做家具。
因此润成也就跟着这个二平师父每天解木头,摞板子。手里的家伙什也很简单,就是几把锯子,连个斧子都没有。
黑夜吃饭,大楞总会问问二平教了润成学了什么。越是这么问,越是叫润成脸上不好看。
后来大楞也看出来,也就不问了。可是不问吧,润成感觉见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也不说,就是憋在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边吃饭边忽摇屁股底下的小板凳。
今儿黑夜就把个忽摇了很长时间的小板凳两条腿闹折了。
大楞听见声音,没说话,看了润成一眼。
润成感觉见他爹眼神里的不高兴,主动说:我明天想办法闹好它。
大楞心说,你连个木匠斧子怎么用还没有学呢!还就会修小板凳了?看把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