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奔跑了十几里地,里民们都汗气腾腾,左巨也不例外,这大冷的冬夜,他头上都冒汗了。在离史巨先、高丙两人马前有三四步外的地方停下,他瞧着高丙,心中纳闷,想道:“他怎么也来了?……,江禽,高甲也来了么?”
江禽、高甲、高丙等人虽也跟着操练,但并没有在繁阳亭舍居住,适才也没听人说他们会来,突然冒出来是有点奇怪。不过,左巨随即就猜出了原因:“料来是因他们也听到了警鼓之声,故此前来救援。”他性子直,藏不住话,想起什么说什么,当下问道,“小高君,你也是来援助刘家的么?江君、大高君他们也来了么?”
高丙答道:“柏亭警鼓大作,邻近皆闻,我等本在江家博戏,江君说,‘荀君闻此鼓声,必夜驰援救,我辈受荀君恩德,此正回报之时’,便驱马赶来了。”
原盼心道:“这江禽号‘手搏第一’,不但有武勇,也颇有心计,倒是挺了解荀君。”左巨说道:“原来如此!……,那江君、大高君和荀君现在哪里?”
高丙答道:“我等来时,贼众才攻入庄中,正赶上荀君率姜君(许仲)、阿褒诸人从后掩杀,遂策马驰骋,合力并击,射杀了贼首,将余众逼入庄中角落。本待追剿之,却不意贼人劫持了老刘的子女,如今正僵持对峙。……,江君诸人皆随在荀君左右,现在庄中。”
“贼子劫持了老刘的子女?”这个变故出乎了原盼、左巨的意料。史巨先不给他们吃惊的时间,接口说道:“荀君有令,说等你们来了,不必入内帮手,且先将火灭了。”
这会儿站在路上,都能感觉到火苗的撩人炙热,这火真是不小。原盼说道:“本地的亭长没来么?贼子既已被逼入角落,已经算是安全了。这刘家的庄子尽管处在田野间,与诸里不挨,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被火烧了啊!本地亭长怎不组织人手救火?”
高丙轻笑一声,努了努嘴,说道:“本亭亭长?那不在那儿躺着呢!”原盼、左巨诸人顺着看去,见庄子外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多具尸体,观其衣着,有贼人,有庄中的宾客、徒附,也有本地的亭卒,其中一个赤帻黑衣,想来便是本地亭长。
“……,死、死了?”
“我与江君等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求盗呢?”
“受了重伤,被抬回了舍中。”
如此说来,这柏亭中现在是群龙无首,难怪各里中一人不出。原盼当机立断,说道:“既然如此,便按荀君的吩咐,咱们先将火扑灭了罢!”自有左巨指挥安排,四十多里民收起刀棒,先避开火起处,从院墙塌陷处进入庄内,寻些盆盆罐罐,再往近处的河、井中取水灭火。
原盼没有和他们一起,而是对高丙、史巨先说道:“我去庄中看看。”
他是繁阳亭太平道信众的头目,平时为人和善,治病传经都不要钱,在亭中的名声不错,史巨先怕他有闪失,说道:“这帮贼子凶悍非常。荀君已经问出来,便是前阵子杀了沙亭求盗的那伙人。适才交战时,阿褒、小夏、冯巩都负了伤,若非阿偃舍身相救,便连荀君也险些中上一箭。原师,你不比俺们,何必进去犯险?不如等在外边。”
“我虽无杀贼之力,却有三寸之舌,说不定能帮上荀君。……,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史巨先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多劝,说道:“进了庄子直走,去到后院,再往右拐,就能见到荀君他们了。”
……
原盼进入庄中,依照史巨先的指点,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路上,不时见有尸体、血迹并及断刀、箭矢。从这些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交战的激烈。
来到后院,往右边走了不远,有一栋三层画楼,绕过去,果然见在院墙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屋,屋前围聚了许多人,嘈嘈杂杂的,都点着火把,拿刀执矛。不远处一棵大桑树,早落光了叶子,枝杈光秃秃的。树下站了两三个人,两个年轻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那老者,原盼见过,乃是本庄的主人刘翁。
那两个年轻人,一个身长英武,拄刀而立,正与刘翁说些什么,不是荀贞又是谁?另一个个头不高,衣上尽是血渍,腰间插了一柄刀,默不作声地随侍立在荀贞身侧,却是姜显(许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