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发的时间出乎荀贞的意料,本以为最快也还要再等个三四日,但许仲夜访后的第三天,县里就来了吏员,传达县君的命令:“昨天长社县发生了群盗劫马案。案发后,盗贼逃窜,据目击者称,有的逃入了我县境内。长社县令移书请我县配合捕捉。若是你亭发现异常,速报县廷。”
荀贞接了命令,那吏员又补充说道:“该群盗凶悍异常,在官道上做的案,丝毫不避讳当地亭部,马商随行的十几个护卫尽数被杀。荀君,若你们碰见了他们,务必当心,不可以寻常盗贼视之。”
“是。”
这吏员还要赶去别的亭部传令,没多停留即匆匆离去了。荀贞回到舍院,杜买、陈褒诸人围聚过来,他们都猜出了此案定是黄家所为。繁家兄弟两眼放光,说道:“那黄氏果然做下此案!……,荀君,还等什么?快将武贵送去官寺,告诉县君是黄家犯的案!必可得大功劳!”
荀贞问杜买、黄忠等人:“你们以为呢?”
黄忠头一个说话:“万万小可!”
“噢?”
“想那黄家名震郡县,手下尽多刺客死士,咱们和他相比,仿佛鸡蛋与石头!若坏了他家的事,后果不堪设想。按武贵的说法,他们本是想在本亭犯案,虽然不知因为什么改了犯案的地点,但这是一件好事!既没在本亭作案,便与我等无关,咱又何必主动招惹他家,惹祸上身?……,不如装个糊涂,干脆只当不知!”
繁尚热切功名,指望能借此事立下功劳,顿时不满起来,说道:“黄家势大又如何?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因畏惧他家的势力就噤声不言!”
“去年三月,陈留有件案子。小繁,你还记得么?陈留郡中有一个蔷夫,得罪了当地豪门高氏,三天后,被高家的剑客刺死家中。蔷夫尚且如此,何况我等?……,荀君,千万不要冲动,要想清楚后果!”
繁谭说道:“咱们的本职就是求贼问盗,怎能因畏惧报复就装作不知?再说了,高家那案子后来不也破了么?”
“破是破了,可被抓的只是那个剑客,高家毫发无损!荀君,求贼问盗没有错,但是黄家既没在本亭作案,又何必多事?……,况且,这黄家的骄横跋扈远胜高家!”
荀贞点了点头,问杜买:“杜君以为呢?”
“……,繁家兄弟说得不差,求贼捕盗是咱们的本职,但黄公说的也很对,一来黄氏不是在本亭犯的案,二则黄家势大,也的确不是咱们能招惹起的。”
“这么说,杜君是赞同黄公了?”
杜买不说话,默认了。
“阿褒、阿偃,你们两个呢?”
陈褒心道:“荀君此前吩咐我暗中排查亭中,当时我观其意思,似不欲为此大动干戈。”因顺着荀贞的意思,说道,“俺以为杜君、黄公所言有理。”
程偃不似陈褒机灵,他不知荀贞的心意,干脆地说道:“荀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情况很明朗了,除了繁家兄弟,余下诸人没一个赞同揭发黄氏的。
荀贞和颜悦色,对繁家兄弟说道:“我不是畏惧黄氏的势力,但是武贵乡间无赖儿一个,若是找到那个‘吴叔’了,或许还会多几分说服力,但现在却只有武贵一人言辞,没有别的证据,便是将他送去县廷,怕也无用,不能给黄家定罪。要不这样,且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变化,若是找着了别的证据,或者抓住了盗马的贼人、得到了口供,咱们再将武贵献上不迟。”
繁家兄弟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荀贞说的很对。以黄家的势力,只凭武贵一个乡间无赖的证词确实难以定罪,弄不好还会被黄家反咬一口,说是“诬陷”。他们兄弟俩对视一眼,怏怏地说道:“便按荀君所言。”
“适才县吏言道,盗马的贼人有逃入我县的,诸君,这几日需打起精神,不可大意。”荀贞知繁家兄弟心有不甘,笑着说道,“明日又该操练,我与杜君、阿褒都没有空,大繁、小繁,巡视亭部、搜捕贼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兄弟!”
繁家兄弟闻言,果然精神立马振作,应道:“诺!”
……
繁家兄弟的精神虽因此振作,但运气却不太好,连着设点排查、搜捕了两天,除了一些过路的旅人外,连个盗马贼的毛都没有见到。而在第三天下午传来了消息,挨着阳翟的一个亭部抓住了一个贼人。
繁家兄弟闻讯之初,懊恼不已;但在紧接着又听说为捕捉这个贼人该亭部死了两个亭卒后,又不由庆幸。黄忠说道:“多年未见这样的悍贼了!四五人围捕一人,以多击寡,却竟折损其二。……,这贼人也太剽悍了,只不知却是怎么被发现的?”
后继的消息接连传来,事情的经过呈现在诸人眼前。
原来是该贼盗马后与同伙分散逃走,在路过该亭时被当地的亭卒发现衣角带血,因盘查询问。此贼暴起伤人,盘查的亭卒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首先被杀,接着是第二个亭卒。连死两人后,当地的亭长、求盗才反应过来,急带人追捕,因此贼悍勇,不能近前,末了用箭矢将之射倒,方才抓住。
繁尚庆幸后又有些嫉妒,吃味儿地说道:“虽然死了两个亭卒,但这个亭部的亭长也算立了大功。案发才只几天就抓住了案犯之一,肯定能得到县君的奖赏。”又请求荀贞,“荀君,案犯已经落网,咱们是不是可以将武贵交上去了?”
荀贞说道:“不用着急。案犯才刚送去县廷,会不会招认还在两可之间。再等一等,看看他会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