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
本来庄森和贝蒂的出现已经够牵扯人眼球了,此刻年轻贵气的贝蒂,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么一下,顿时惹来周围人群的惊呼,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都不走了。
即将上桥的赵尔巽正好看到这有伤风化的一幕,刚抬进轿子的前脚缓缓收了回来,转向一旁的周肇祥,低声吩咐道:
“松灵,去把那个得意忘形的混小子给我叫来。”
众人惊讶万分,什么时候总督大人这么在乎一个小小的警察了?粗心的人心里开始为萧溢茗担忧,细心的人则对萧溢茗羡慕不已——听听,好好听听!总督大人竟然说出“混小子”这般亲昵的话来,看来这个叫萧溢茗的家伙想不发达都难了!
只有大大咧咧、深得当今西宫太后宠眷年纪轻轻便已是一方统军大将的钟颖是个例外,他笑嘻嘻地看着远处手足无措的萧溢茗,肆无忌惮大声逗趣:
“制台大人,没想到咱们陆军警察里面也能出个风流人物吧?哈哈,您老看看那个洋妞,啧啧!身材惹火,细皮嫩肉的,长得更是不赖,不知道会不会也和白俄女人一样,身上有股子骚味。”
边上的皋台、道台、藩台等二十余名大小官员,哄然而笑。
赵尔巽恼火地瞪了钟颖一眼,看到萧溢茗大步跑来,满脸都是忐忑不安,当即沉下脸训斥起来:“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我……卑职也不知道会这样......这洋人的风俗和我们不一样,她那……那个动作,只是表示祝贺的意思……等卑职忽然想起可能坏事的时候,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萧溢茗从没有如此结巴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满头都是大汗,惹来众人一片笑声。
钟颖一旁看得有趣,开怀畅笑,随后重重地拍了拍萧溢茗的肩膀,道:“别慌,小子,制台大人也没说要活剐了你,你慌什么?对了,悄悄跟哥哥说说,那亲嘴的味道究竟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萧溢茗恨不得踹这个专门在伤口上撒盐的青年将军一脚,可想归想,到底不敢以下犯上,只得低头认错:
“统领大人说笑了,这哪儿是什么亲嘴啊?只是用脸轻轻碰一下……就一下。”
笑声又起,这次就连一向以严肃面孔示人的赵尔巽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等笑完,总督大人才摇摇头,严厉地叮嘱几句,就不再追究此事,钻进轿子,在一群陪笑着的官员陪伴下,施施然离开。
等所有官员都走完,萧溢茗才敢悄悄出口大气,向陪着自己的老师贺纶夔道了个歉,跑到庄森两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去送别各奔东西的警校同窗了。
半小时后,被拉到罗柏亭家里庆祝的萧溢茗再次激动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庄森和罗柏亭一家会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庄森送上的是一支柯尔特m1903式手枪,贝蒂送上的是一把英国著名乐器作坊制作的吉他,罗柏亭送上的是一块“伯爵牌”新式怀表,最后,罗柏亭夫人在女儿的钢琴声中,推出一辆不锈钢小推车,上面是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
“萧,我听说你的生日是后天,中国人把你出身的那天叫做‘冬至’,不过今天是美妙的一天,你不但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警察学校,而且还以第一名的成绩轻松毕业,非常了不起,值得庆贺!感谢上帝,让我们认识了你。”罗柏亭夫人一脸真诚的笑容。
尽管彼此合作,但此前箫溢茗对历史书或者是影视剧中向来无恶不作、只知道勾结官府压榨善良百姓的洋人一直怀有深深的戒心,此刻他却真的感动了,眼珠发红,不由自主上前,轻轻拥抱罗柏亭夫人:
“谢谢您,夫人,谢谢!我自己都记不起我的生日了……此时此刻,我心中充满激动和感谢,谢谢,谢谢你们一家和庄森!能够认识你们并成为朋友,是我的幸运,虽然我不信教,但此时此刻,我也要感谢一下万能的上帝。”
大家笑谈一会儿,开始吹蜡烛倒香槟,热闹之后,一起坐下来低声畅谈。
娇憨的贝蒂,非要萧溢茗献上一首吉他曲,罗柏亭夫妇和庄森也满怀期待地附和。
萧溢茗这回没有半点儿犹豫,抱过久违的吉他,爱抚良久,右手食指在弦上轻轻一划,立即飘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萧溢茗开始调弦,连续弹奏了几段有预热效果的小曲,深吸口气,坐正姿势:“这是把最棒的吉他,我仿佛闻到英国红杉和美洲相思木的芬芳,感受到吉他里面,有个吟唱着天籁之曲的精灵在涌动。”
“上帝啊!说得让人怦然心动......萧,你不去做个行吟诗人,实在太可惜了!”文学修养不低的庄森惊呼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萧溢茗如此多愁善感、如此浪漫的一面。
罗柏亭夫妇相视一眼,微微动容,目光中多了几许异样,只觉得眼前这个给自己带来一笔笔财富和一个个宝贵商机的年轻人是那么的优秀,又是那么地令人看不透。
贝蒂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越来越高大的中国男人,心里禁不住轻轻荡起阵阵涟漪。
萧溢茗谦逊一笑:“谢谢庄森夸奖,我给大家弹一首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曲子吧,曲子名字叫《童年》,以此悼念逝去的往日。”
萧溢茗指尖微动,熟悉得令他心颤的曲韵缓缓飘出,这首闭上眼都能熟悉挥洒的乐曲,瞬间将他带进朦胧的意境中,他彷佛真切地看到了清澈的池塘、鸣唱的知了、轻荡的秋千、慈爱的老师、诱人的漫画……
手指停下,曲韵渐杳,萧溢茗仍然沉浸在彷如无尽的回忆之中,热烈的掌声都没能把他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