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阿史那无期一路厮杀奔逃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知觉,直到他和左瑛闯入这所看似没人居住的破落宅院里的时候,他才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头重脚轻,举步难行。
左瑛知道,他这是失血性休克,如果不能及时止住血,很可能就会失血过多,有生命危险。
“陛下,热水来了。”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从门外进来,双手捧着一个盛满温水的铜盆,一只手上腾出几根手指拿着一些杂物,“小民还按照陛下的吩咐在水里放了一些盐巴。”
“谢谢徐老丈人。”左瑛连忙接过铜盆,放在床边,一边拿起搭在铜盆边上的湿布蘸水给阿史那无期清洗伤口,一边道:“徐老丈人,请你过来先帮我用布按压着他的这个伤口。”
“诶、诶!”老者连忙将手中东西放在床头方几上,过来按压住阿史那无期腹部的伤口,“陛下,请不要对小民如此客气,折煞小民。小民自从听说陛下坚决留在紫阳城与这里的军民一起守城、同生共死,小民就对陛下充满了敬仰。小民已经是风烛残年,能够在余生有幸伺候陛下和皇夫,实在是上天的恩赐。”
左瑛微微一翘唇角点点头,专心地给阿史那无期清洗的伤口。
盐水对伤口的刺激让昏昏沉沉的阿史那无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
“皇夫,朕要给你止血。一会儿可能会很疼,你要忍住。”左瑛一边说一边朝刚才那长者放在床头方几的那件东西看去。
那是一个布缝的针线包,打开的袋口里露出几卷不用颜色的线和插在一个小布球上的粗细不同的几根针。
清洗完阿史那无期的伤口后,左瑛从针线包里挑出一根最细、最短的针,用剪刀头夹住那根针,放到油灯的火焰中炙烤片刻后,将针夹出来在地上用力拗弯,然后再在水里洗干净,再炙烤。直到得到一根有一定弧度的针后,左瑛才将线穿进针头。
“皇夫,朕要给帮你缝合这两道伤口。这样才能够更好地止血和让伤口愈合得更快,而且不容易在运动的时候再次撕裂。”左瑛一边做准备功夫一边解释道:“你的伤口太深,伤及筋腱肌肉,必须分成三层来缝合——先缝合里面的筋膜,再缝合肌肉,最后缝合外皮。”
迷迷糊糊中的阿史那无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已经无法作出明确的回应。
幸亏这种事左瑛也并不是第一次干了。她给不同的人在设施简陋的情况下缝过针,甚至给自己缝过针。只是这一次跟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过去的那几次缝的不好的话,最多留下难看的疤痕;可这一次,因为本来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如果再治疗不当的话,阿史那无期很可能因此丧命。
面前是阿史那无期危在旦夕的生命,外面是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的追兵,左瑛的心比任何一次面临类似的境地都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她将油灯移近了一点床头,好让光线更充足。她以小剪刀充当镊子,夹住弯针,伸进阿史那无期胸前的伤口里。
筋膜是比较容易缝合的一层,只需要单线缝合,还不用打结,而且筋膜上的神经不怎么丰富,在阿史那无期并没有太大知觉的情况下筋膜就已经缝好了。
缝好筋膜以后,左瑛给弯针重新穿上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剪刀夹住针头往伤口壁上用力扎了进去——她要开始缝合肌肉了。
阿史那无期感到疼痛,本能地轻轻一抽搐,鼻腔里发出一声呻吟。
“皇夫,最疼就是这样的程度了,忍住,很快就好了。”左瑛一边用柔和的语气安抚着阿史那无期,一边继续转动着针头,让针头在肉壁里回旋,从另一头露出,再扎入对面的肉壁。
缝合肌肉跟缝合筋膜不一样。因为肌肉是需要承受较大的拉力的,所以必须用更能承受住拉伸的缝合方法来缝才行。她让弯针带着棉线在肉壁里回旋一圈,拉紧,打上死结,将线剪断,再缝下一针。
几针下去,阿史那无期已经痛得几乎完全清醒了,牙关紧咬,额头上直冒汗。
这种连那个花甲徐老丈人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治疗手法,让他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徐老丈人,不用担心,你只管按压住伤口止血就是了。”左瑛异常镇定的声音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充满了感染力,能让人快速地安静下来。
阿史那无期胸口的伤口比较长,缝了十几针后,才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