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知道,以修羊故友的身份,出手的东西,决不能收回。老衲留下故友,借口切磋,把瑜珈术传了故友,故友明白老衲的用意,也以同样方式,把上清真气传给老衲。相聚一月,令师祖告辞东归。哎,一别三十余载,未再见故友,实是想念得紧。老衲数十载思索,终于想出了把上清真气和瑜珈术融会贯通之法。”对任是非道:“少侠,可否把玉狮借给老衲一观?”
任是非心道:“老子这玉狮有什么奇特处?你想。”道:“前辈见爱,晚辈不敢自珍。”从怀里取出玉狮,双手呈给无轮。无轮接了过来,仔细了一阵,双手摸挲了一阵,道:“就是这对狮子,是老衲送给令师祖之物。”任是非乍闻无轮之言,大吃一惊,错愕万分,道:“这就是前辈送给师祖之物?”他从彭德爱妾处得来,只是觉得好玩,皇帝大哥虽提起过,要他多加研究,在他想来,不过就是一对玩物,也未放在心上,万未想到,竟是大有来头。无轮见任是非惊诧不已,奇道:“少侠不知?”任是非摇头道:“晚辈确实不知。”无轮道:“少侠如何得到?”任是非把得到玉狮的经过说了一遍,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顿时明白,玉狮本在皇宫中,定是给刘安派人盗了出来,不知如何,竟然落在彭德爱妾手中。
无轮点头道:“原来如此。”又道:“少侠何故西来?”任是非把奉旨出巡,大败图鲁不花,七进七出匈奴五十万大军中,嬴复掌底逃生,狼居胥山牧羊,偶遇兰无弥一行,化名须卜万,潜来西域,以及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历来说话不尽不实,总是免不了添油加醋,这次对无轮说话,字字真实,绝无浮夸,难得之至。想起为了和车师结盟,有损雪莲花名节,甚是歉疚。
无轮听完,点头道:“老衲早年到过中原,天朝富厚饶给,匈奴性贪,两国大战在所不免。少侠英雄过人,豪气干云,武功卓绝,正是纵横沙场之时,还请少侠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尽量少杀伤。”
任是非站起身来,施礼道:“谢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无轮道:“少侠请坐,不必客气。”任是非道:“谢前辈。”坐了下来。无轮道:“少侠所作所为,虽有些胡闹,还不失大体,甚是难得。虽有损雪莲花名节,少侠设法保全她的贞洁,难能可贵,成大事业者,不拘小节,少侠不用放在心上。”任是非知道已给无轮瞧破心思,道:“谢前辈开导。”
无轮把玉狮往地上重重一摔,玉狮禁受不起,摔得粉碎,露出两个摺得极好的绢帛来,原来玉狮中空,里面藏得有物。任是非惊道:“前辈。”欲待阻止。无轮微笑道:“鸡大生蛋,蛋破生鸡,不破怎能立?万物因果循环,终是如此。老衲未经少侠允可,损毁了少侠的玉狮,还请少侠见谅。”任是非心道:“毁都毁了,不见谅也不行。”道:“晚辈不敢。”玉狮好玩,任是非时常把玩不已,此时被毁,委实有些肉疼,说来有些言不由衷。
无轮知他极喜玩乐,也不理睬,微微一笑,从地上拾起绢帛,道:“老衲苦思之下,方知瑜珈八法藏在玉狮中。玉狮做工精细,任谁得到,都不会毁狮,把秘笈藏在里面,再安全也没有了。前辈高人行事,令人难测。”任是非这才明白无轮毁狮的目的。
无轮把绢帛展了开来,摊在地上,任是非借着灯光去,绢上有许多人像,或坐或正卧或侧卧,或站立或倒立,姿势不一而足,画工精妙,栩栩如生,皮肤经络尽现,图像旁边还有不少文字,似蝌蚪,不似蝌蚪,这是梵文,任是非不识,把绢帛上的图形和文字了个遍,好象图形文字只一半。
无轮把绢帛了一遍,点点头,又把另一个绢帛打开,摊在地上。任是非一瞧,这绢帛上有不少箭头和文字,箭头所指之处,似是人身大穴,只可惜只有箭头,无人像,文字亦似残缺不全。无轮把两个绢帛小心翼翼叠在一起,人像与箭头重合,箭头所指处,正是人身穴道,文字似也拼凑完成,一个个蝌蚪字尽数显现出来。
箭头所指方向,似是内息运行方向,只是和中土武功内息运行大相径庭,中土武功以正行为主,图中所示,却是逆行,任是非大是奇怪,心道:“这是什么武功?”这一奇怪,有意无意间,想到图中人像,突觉经络中炁机流动,吃了一惊,忙收摄心神,炁机才消失。这只是瞬间事,无轮以大高手眼光,也已发觉,冲任是非微微一笑,点点头,甚是赞赏。
无轮把绢帛了一阵,连连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任是非心道:“要是假的,你白白毁了老子的玉狮,岂不可惜?”道:“前辈,什么不对?”无轮道:“少侠有所不知,老衲先前设想的瑜珈功和上清真气融会贯通之法和瑜珈八法大相径庭。”任是非这才放心,长舒一口气。
无轮又把绢帛了一阵,连连摇头,苦思一阵,仍不得其法,只得作罢。他沉思时,任是非也不打搅,由他思索。
无轮抬起头来,道:“少侠,老衲就把瑜珈八法修练之法,说给少侠听听,以少侠之才,当能辨别真伪,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任是非明白他是要传自己瑜珈术,不好明言,才说要自己辨别真伪,道:“前辈以秘术相赠,晚辈感激不尽。如此重宝,晚辈不敢受。”无轮道:“少侠不贪宝贿,甚是难得。嬴复已练成上清真气和瑜珈术,以他之才,当知二者融会贯通之法,修为只在少侠之上,不在少侠之下,要是少侠不习瑜珈八法,当以何策制他?”
任是非道:“高祖曾言,‘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晚辈武功不及,当以他法制他。”心道:“就算他武功比老子高明,要防备老子施袭,恐怕也还有所不能。”无轮点头赞道:“少侠不是徒逞血性之勇的匹夫,很是难得,定能建功立业,大放异彩。”任是非道:“多谢前辈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无轮道:“天下武功练到最后,万流归宗,强分派别,乃是人为,少侠拘于门户之见,胸襟未免小了些。”任是非本是聪明才智之士,上清真气大成后,已隐然领悟到万流归宗之意,给无轮一点,立时明白,站起身来,一脸肃穆,道:“学即是不学,不学亦是学,晚辈谨遵前辈教诲。”这话已深得佛理,无轮脸现喜色,赞道:“少侠一点就通,甚是难得。”了法轮一眼,道:“老衲有一事相求,还请少侠应允。”
任是非道:“前辈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遵。”无轮道:“这孽障虽是耽于名利,还知道重师尽孝,十年前,老衲反对大禄造反,嬴复命欧剑通和上官剑南,顺便把老衲除去。这孽障得知消息,暗中把老衲送来此处,对外佯称老衲已被他杀掉,老衲才能活至今日。老衲想向少侠讨个人情,请少侠饶他一命。”法轮武功被废,躺在地上,于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哽咽道:“徒儿自幼父母双亡,蒙师父收养,才能长大成人,师恩深重,不敢一日或忘。”想起师父的养育之恩,忍不住眼泪漱漱而下。
无轮断喝一声,道:“孽障,事至今日,还不醒悟?”法轮在地上想起自己一生所为,害得恩师伤怀,已是天人交战,再给无轮一声断喝,无异于晴天霹雳,霎时间,大彻大悟,支撑着,跪倒在地,垂泪道:“谢师父点化,弟子愿痛改前非,请师父为弟子赐法名。”无轮站起身来,走到法轮跟前,右手摸着法轮的头,道:“孽障,孽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亦有过,回头无过,你仍叫法轮。”法轮也是才智之士,给无轮一点,立时明白,道:“空即法轮,法轮即空,法轮即法轮,改即不改,不改亦改。谢师父。”言来甚喜。无轮点头道:“你终证大道。善哉,善哉!”
任是非虽是胡闹,师父玄真道长出家为道,多读道藏,任是非受道家影响甚深,再加上他心胸宽博,见法轮悟大道,心下甚喜,从怀里掏出一个磁瓶,递给法轮,道:“晚辈多有得罪,这瓶续命金丹,就请前辈收下。”无轮和修羊公相交,深知续命金丹的贵重,无论多重的内伤,只要没断气,均可治愈,从任是非手中接过磁瓶,倒出一粒,道:“张开嘴来。”法轮张开嘴,无轮把药丸放入法轮嘴里,法轮坦然不疑,一口吞了下去。
无轮道:“续命金丹难得,少侠请收回。”把磁瓶递向任是非。任是非不接,道:“此山近处或有人户受伤,请前辈一施妙手,前辈留着,或有用处。”无轮道:“少侠仁心侠肠,老衲甚是佩服。要是再不收,太也拘于俗念。”把磁瓶放在怀里。
无轮重新坐回蒲团,道:“以少侠所学,要修习瑜珈八法,不在话下。图上人像,是内息运行线路,文字是我国文字,是图像注解,虽是深奥,老衲还能领会。”指着图形,给任是非解释起来,他本是一代大宗师,于武学之道所知甚博,旁征博引,娓娓道来,浅显易懂。任是非用心记忆,他是才智聪明之士,武学修为甚高,记心又好,无轮只说得两遍,任是非就全部记下来了。无轮赞道:“少侠大才,世所罕有。”任是非道:“都是前辈教导得法。”解释完毕,要任是非自行练习。
瑜珈八法共有八式,每式又有三五个变化不等,任是非一式接一式地演来,第一遍演完,已是次日正午。瑜珈术出自身毒,和中土武功大异,任是非初演,甚是费力。八式演完,内息在奇经八脉中流动,神清气爽,虽是一晚未睡,仍是精力旺盛。
法轮弄好素斋,三人用过。任是非又在无轮指点下,练习瑜珈八法。任是非越练越觉韵味无穷,到后来,浑身劲力充盈,知道内力修为又进一步。再次停下来,已是七日后,捏指算来,猎骄靡大王即位之日已过。自觉瑜珈术已小有成就,只要多加用功,自会大成,向无轮师徒辞行。
无轮道:“少侠身负军国重任,老衲不敢挽留,只是瑶池近在咫尺,不可不观。”任是非到现在才想起,竟是不知此山是何山,道:“前辈,这是什么地方?”无轮道:“这是天山。老衲为少侠导游。”任是非忙道:“劳动大师,晚辈于心不安。”无轮道:“在屋里呆久了,老衲也想出去走走,少侠雅人,难得一聚,能与少侠同游,老衲之幸。”任是非雅人倒不见得,顽皮胡闹之人倒是一点不假。
任是非和无轮师徒,相携而行,向东不过三里,来到瑶池,湖水清澈,蓝碧如玉,流光溢彩,四周雪峰环抱,云杉参天,山光水色,融为一体。任是非没见过如此美景,得呆了。
无轮道:“相传瑶池是王母梳妆台上的一面镜子。周穆王西会王母,宴乐处,正在此处。”无轮博学,于中土历史人文很有研究,了若指掌。周穆王西行会王母的故事,任是非是知道的,万料不到,自己身处其地,居然不知,要不是无轮言及,不游而去,自是遗憾万分。三人指点游览一番,回到无轮住处。
任是非天色还早,向无轮师徒告辞。无轮知他身负要事,也不挽留,修书一通,言明经过,要任是非带给猎骄靡,请他赦免法轮。任是非接过书信,辞别师徒二人,展开轻功离去。临别时,无轮送了任是非五株天山雪莲。
任是非此行习得瑜珈术,内力更上一层楼,身轻如燕,展开轻功,毫不费力,如一缕若隐若现的淡烟,两个时辰后,就到了赤谷城。
任是非数日不归,猎骄靡,军须靡等人甚是焦急。尤其群臣,更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任是非还未给他们解药,要是一去不回,岂不大大不妙?多派人手,四处找寻。任是非一入城,就给认了出来,群臣众星拱月般,把任是非迎进王宫。猎骄靡和军须靡得报,亲自迎了出来,才出王宫不久,就和他碰上了,行礼后,一同回到宫里。
任是非把经过说了一遍,取出无轮书信呈上,猎骄靡听得无轮尚在人世,已是高兴不已,了他的书信,道:“既是国师说情,就赦免了法轮的罪过。”军须靡的父亲当须给法轮打死,本想手刃仇敌,法轮既已痛改前非,也只得作罢。
任是非问起城里经过,猎骄靡一一说了。猎骄靡三日后即位,把大禄以大逆罪处斩,他的死党按罪行轻重,或杀或关,全部妥善处理。至于匈奴中人,除了兰无弥当年参与造反事,被砍下脑袋,其余都投入大牢。
任是非把匈奴人众图绘山川地形一事说了,猎骄靡大惊,道:“有这等事?”当即传下号令,把匈奴人众尽行搜身,果真找到地形图,就如何处理,征求任是非意见。任是非道:“这是西域之事,就由大王处理。”猎骄靡命把图形锁入府库。
山川地形图,于一个国家,是何等重要之事,任是非居然不闻不问,自是相待真诚,乌孙君臣无不大喜,心悦诚服。任是非说明塞心丸药性早过,群臣方明空自担心数日。
当晚,猎骄靡宴请任是非,君臣轮番敬酒,任是非来者不拒。这一顿饭,尽欢而散。
第二天早朝,猎骄靡申明和天朝交好之意,群臣均无异议,杀牲结盟,两国交好,万世不绝。
任是非西行,除去嬴复在西域的伏兵,西域知天朝威德,可谓收获颇丰,一切尽如己意,已无再留之必要,决定东归长安。把这话向猎骄靡一说,乌孙君臣千方百计挽留,任是非只是不许,群臣无奈,只得送任是非东返。
猎骄靡是乌孙雄主,甚得民心,百姓知他重登王位,已是欢喜雀跃,这一切全是天朝钦使任大人的功劳,感激无已,任是非东归,百姓夹道相送,一时间,飞将军任是非威震西域。
猎骄靡率领群臣,直送出五十里,才在任是非再三劝告之下,告别任是非,回赤谷城。
军须靡不舍,又送出两百里,才向任是非告别,道:“兄弟,过得些日子,等国中安定了,大哥到中原找你。”任是非和军须靡已兄弟相称,道:“小弟恭候大哥大驾。”二人依依惜别。
军须靡特地给任是非准备了一匹大宛良马和两匹骆驼,一匹骆驼驼着食物,另一匹驼的是礼物,一半是给任是非的,一半是献给天朝皇上的。任是非骑在马上,牵着两匹骆驼,向长安进发。
天朝钦使飞将军任是非大名,已传遍西域,西域各国闻其来到,无不殷勤款待。任是非数年来屡预军国大事,日渐成熟,知道要是乘机结交诸国,于大击匈奴极为有利,不失时机地讽谕各国,大拍各国国王马屁,宣扬天朝威德,他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把西域各国说得无不乐与汉通。西域各国送礼物给任是非,任是非一概婉拒,分文不取,钦使清廉若斯,不贪货贿,真诚无疑,绝匈奴与汉交通之心更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