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非带着张汤三人,悄悄地向太守衙门而去。四人来到门口,四个当值衙役见是钦差大人大驾光临,急欲去报信,被任是非喝阻。
四人一声不响地来到公堂门口,只听得方中达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血口喷人。来人,给我狠狠地打。”随即听得棍棒着肉的啪啪声,不绝传来,一个男子不住呼痛,叫道:“哎哟,哎哟。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叫得声嘶力竭,甚是凄惨。张汤一个箭步,就欲冲进去,被任是非拉住,急道:“大哥……”任是非轻声道:“张兄弟别急,等一会儿再说不迟。”
方中达道:“大胆,你说你冤枉,冤在何处?你说碧玉琉璃盏是你的传家宝,自当收藏极密,为何这位许大哥竟然知晓,外貌形相说得丝毫不差?”男子道:“这,这……”显是此事甚是奇特,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何别人竟然知道自己传家宝的特征。
方中达道:“分明是你仗势欺人,你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抢了许大哥的传家宝,还说是你的。想蒙蔽本官,哼,本官怎会被你蒙蔽?”男子道:“大人,小的不敢,小人不敢。”方中达道:“窦明富仗势欺人,强抢农户许大海的碧玉琉璃盏,罪大恶极,抄没家产,打入死牢,明日午时,一正国法。”男子喊冤道:“冤……”一声未了,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方中达道:“许大哥,这是你的传家宝,是不是?”一个男子道:“是,是。”声音甚是宏亮。方中达道:“既是你家的东西,就还给你。”许大海道:“谢大人。”脚步声响,公堂里走出一个人来,三十上下,破布粗衣,一身庄稼汉打扮,一脸精悍,步履矫捷,沉稳有力,不似寻常庄稼汉。
任是非心念一动,右手一伸,抓住他的左腕,向怀里一带。庄稼汉吃了一惊,使劲向外一挣,随即又向任是非怀里钻去,右手擒拿手,径拿任是非胸口膻中穴,手指刚碰到任是非胸脯,全身酸软无力,垂了下来。
任是非觉出他一挣之力,大得异乎寻常,一个寻常庄稼汉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力气,翻转他的双手,见他双手细皮白肉,一点老茧也无,更增疑团。方中达道:“来呀,打入死牢。”任是非喝道:“且慢。”就在任是非喝叫的同时,还有一个人叫了声且慢,这人正是张汤。他也见了许大海的双手,细嫩无茧,心念一动,叫了起来,两人所见皆同,竟是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方中达听得有人叫喊,心想竟敢有人在公堂上大喊大叫,本官颜面何存,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咆哮公堂?来啊,拿下了。”一语未了,任是非拉着许大海,走了进来,这才记起这声音正是任是非的声音,心想得罪了钦差大人,哪还了得,吓得手足无措,忙不迭地从椅上站起来,跑出来迎接,跪下叩头,道:“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迎迓,多有得罪,请大人降罪。”惊惶之下,竟是忘了把惊堂木放下,还拿在手中。
任是非道:“方大人说哪里话来。大人劳心国事,任某怎敢打扰。任某来得鲁莽,还请方大人不要见怪才是。”方中达忙道:“下官劳心国事,理当如此。下官尽心竭力,也不及大人万一。大人,请上座。”任是非放开许大海,老实不客气地往椅中一坐,向晕倒在地的中年人一指,道:“他是窦明富?”方中达忙道:“正是。”
任是非中指一弹,一缕指风飞出,点在窦明富人中穴上,窦明富醒了过来。任是非道:“窦员外不必惊慌,一切自有本钦差主持。你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就是。”
窦明富晕厥在地,于任是非四人进来一事,并不知晓,心想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痛痛快快说了出来,道:“大人明察,小人冤枉。”任是非道:“你说就是,老子听着呢。”任是非说话有些突梯,窦明富心中嘀咕道:“钦差大人怎么这么一副腔调?”道:“回大人,小人有一传家宝……”任是非道:“可是叫做碧玉琉璃盏?”窦明富道:“大人英明,正是。传到小人这一代,已经三代了。今天早上,衙门传讯小人,说小人仗势欺人,抢了这位许大哥的碧玉琉璃盏。大人,小人冤枉,这明明是小人的传家宝,方大人却硬说成是许大哥的,这还有天理吗?”方中达道:“胡说八道。”
任是非道:“方大人,你来审。”瞪了方中达一眼,方中达吓得一哆嗦,忙道:“小人多嘴,请大人责罚。”任是非道:“责罚倒不必,你给老子安安静静坐好,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当心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方中达送了任是非三十万两银子,满以为任是非会偏向自己,哪知大谬不然,吓得额头直冒冷汗。窦明富见任是非竟然把方太守吓得不敢说话,多了三分指望。
任是非向许大海一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许大海适才被任是非制住,知他了得,不敢不答,忙道:“小人许大海。”任是非道:“是哪里人氏?”许大海道:“是本地人氏,家住东门外。”任是非道:“家里有几口人?”许大海道:“回大人,小人家里有四口。小的和家妻,还有一子一女。”任是非道:“拿户籍来。”一个师爷呈上户籍,任是非见记载和许大海所说一模一样,一抬头,见许大海嘴角一抹冷笑,一脸得意,心念一动,问道:“你们有谁认得许大海?”眼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去,众人均摇头,表示不识。
有一个师爷,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任是非向他一指,道:“你认得?”钦差大人目光如炬,紧盯着自己,师爷吓得心胆俱裂,忙道:“五年前,许大海拖欠三两税银,小人奉方大人之命,前去收税,见过许大海一面。”任是非道:“是不是这等模样?”师爷道:“小人记不大清楚,好象不是。五年前,许大海四十多岁,颜面苍老,若五十多人,不意五年后,竟然返老还童,越活越年轻了。啧啧。怪事,怪事。”
任是非暴喝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假扮许大海,诬陷良民?”这一喝,气振丹田,震得众人头昏目眩,耳朵嗡嗡直响。许大海道:“小人确是许大海。”任是非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许大海是农户,以力农为生,你双手细皮白嫩,一点老茧也没有,有这样的农户?朴大哥,有劳把他双手翻出来,让大家瞧瞧。”朴天正抓住许大海腕脉,把他双掌亮出来,众人瞧得清楚,确是白净无茧。许大海一愣,立即道:“大人,小人做活,手缠布片,是以手上无茧。”任是非骂道:“你穷得连税银都交不起,还有闲心去做这种事。来人,扒掉他的衣服,他是不是有被太阳晒过的黧黑色,要是有,就是本官错了,本官把这对眼珠给你,要是没有,哼。”朴天正双手齐出,许大海身上的破衣立碎,散了一地,许大海洁白的肌肤立时露了出来,晶莹若童子,哪有丝毫阳光照射之色。许大海脸色大变。
任是非道:“朴大哥,点了他的死穴,如此无用之人,不要也罢。”许大海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愿招。”
任是非道:“说,你叫什么名字?”许大海道:“小人叫王民山。”任是非道:“你诬陷窦员外,是受了谁的指使?”王民山道:“是,是方大人。”方中达叫道:“你血口喷人。”
任是非道:“方大人,本钦差刚才说什么来着?”方中达道:“任大人,胡说八道。”任是非双眼一翻,道:“你说老子胡说八道?”方中达这才明白,自己急怒之下,说话甚有语病,忙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任是非道:“要是本官不拔掉你的舌头,你说得有道理,还真是胡说八道。来人,拔掉他的舌头。”方中达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任是非道:“饶不饶命,可得着办。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方中达身似筛糠,不敢强项,道:“是,是真的。”这事竟是太守从中指使,众人无不大哗。
任是非道:“你要王民山诬陷窦员外,是贪图他的碧玉琉璃盏,还是垂涎他的万贯家财?”方中达道:“大人英明。小的身不由己,这是王爷要小的这么做?”
任是非心道:“老子早就猜出是刘安这老乌龟在捣鬼,果不出所料。这事不能张扬,要不然大哥定然不高兴。”问道:“可有安静的房子?”一个师爷道:“有,有。”任是非站起身来,左手抓住方中达头发,右手抓住王民山的头发,横拖倒曳着,道:“带路。”说话的师爷忙道:“是,是。”在前面带路,任是非四人跟在后面,来到后堂一间房子里。
任是非要师爷出去,关上房门,道:“张兄弟,有劳你记录一下。”张汤道:“小弟自当效劳。”任是非道:“王民山,淮南八公是你什么人?”王民山道:“是小人的师祖。”任是非道:“胡说。淮南八公哪有徒孙?”王民山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曾蒙宋一剑宋师父指点过拳脚功夫。”任是非道:“哦,原来如此。你是宋一剑这小子的记名弟子。是刘安派你来的?”王民山道:“正是。”任是非道:“刘安派你来干什么?”王民山道:“王爷要小的告诉方大人,要多多筹集粮饷。”
任是非知道刘安收集粮饷的法子主要是打劫过往行商,指使官吏,栽赃陷害富豪之家,吞没家产,以为己用。刘安几十年的积聚,被他一日之间搬个精光,自是要大肆搜刮一番。心想这老小子太也大胆了,明知老子要来,却当着老子的面干起这种勾当,太也不把老子放在眼里,问道:“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行动?”心念一动,已明其理,心道:“刘安老乌龟故意要在这个时候动手,一则要让朝庭治老子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二则要是老子审案时间过长,就不能在八月十五前赶到淮南,就不能破坏他们结盟。他妈的,太也小瞧老子任是非了。”王民山道:“小人不知。”
任是非道:“谅你也不会知道。”又问道:“你到汝南多少时间了?”王民山道:“小人前天到的。”任是非道:“方大人,你已经构筑了多少冤狱?有多少富家被你关起来了?”方中达道:“就十二家。”任是非道:“十二家,总共多少银子?”方中达道:“共计七百多万两。”任是非道:“你给刘安办事挺卖力嘛。王民山一到,你二人合谋,要等老子到来,才发难,趁机斩决犯人,要是朝庭查起来,向老子身上一推,干干净净,是不是?”方中达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任是非道:“王民山,你什么时候到窦府把碧玉琉璃盏瞧了个清楚?”王民山道:“是前天晚上。”
任是非取过张汤的记录,瞧了一遍,记录无误,要方中达画了押,放在怀里,道:“张兄弟,按律当如何处置?”张汤道:“当斩。”任是非道:“杀他倒也不必。”活命有望,方中达忙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张汤道:“任大哥,朝庭之法不可废,一定要斩。”任是非道:“张兄弟执法如山,任某甚是信服。不过,这官儿喜欢当马夫,就要他当一辈子马夫,永不录用,你如何?”
任是非带上张汤,原意在于张汤审鼠有趣,定是个胡闹之人,哥儿俩凑在一起,一路行来,岂不有趣?谁知,事与愿违,张汤一本正经,一丁点儿玩骨也没有,任是非大失所望。不过,张汤年纪虽小,却精通文法,于惩处贪官污吏非常在行,倒也省了不少麻烦。张汤见任是非执意要这样惩处,知他胡闹,也不好再坚持,默许了。
四人出房,来到公堂,任是非吩咐师爷去把牢里所有犯人提来,自己和张汤,朴天正三人从头审理。风天南做些杂事,跑跑腿。任是非聪明,张汤精通文法,朴天正强干,不出半天,就把案子审理结束。传来行贿官员,把他们革职查办,抄没家产。把收受的贿赂,尽数归入国库,一两也不少。要一个姓潘的清官暂代太守职务,飞奏朝庭,请旨定夺。
第二天,任是非率领羽林军,浩浩荡荡地向九江郡而去。两天之后,来到九江郡,重施故智,先收受贿赂,再查办百官,审理案子,探得淮南王阴事,要张汤记录,太守画押,收在怀里。
淮南离九江郡不远,一日即要,到淮南已是八月初八,离八月十五还有七天时间,算来三越使者,匈奴使者,嬴复使者也该到了。心中琢磨,怎么还不见探子回报?叫来领军将领曹万淳,要他派人和先前到淮南的小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