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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宋廷允许,渡淮南下的郝经使团一下子浩荡了起来,除了郝经从燕京带来的从人护卫之外,张柔又拨出了两百多精锐甲士,还临时任命了十八位亳州儒生做官,锦袍幞头,良马豪仆,一路跟着郝经大摇大摆的南下。走的也不甚快,每到一城,就非常高调的举办宴会、诗会,所请除了当地官员,就是所谓士林领袖。还美其名曰,以诗文会友,筵席之上,吟诗作赋,尽显北地风流。
在差不多与之同时的时候,同样也有两路人马踏上了旅途,而且更加张扬高调。
这两路人马,正是霹雳水军和右丞相兼枢密使贾似道一行。
大军凯旋,自然要威风八面,陈德兴又是个喜欢高调的性子。而贾似道也是差不多一样爱出风头,一听到陈德兴要搞什么献捷大典就当即应允。不仅霹雳水军要派2500人(实际上出动3000人)去临安显摆,四川、京湖、两淮诸军都要抽调精锐去临安献捷,总计调动的精兵不下万人。当真是气势恢宏!
四》9,川宣抚制置使司遣出的精兵是王家精锐,是原来的兴元府诸军都统制兼知合州王坚亲领的。王老头在四川之役中论了次功,仅次于打死蒙哥汗的陈德兴。朝廷给他的恩赏却是第一个下来,正任官升到了宁远军节度使,还加了个什么上将军的环卫官(是个荣衔)。封了开国郡公。这官爵都算是给足了,不过差遣却让人有点小郁闷。不是利州路或利州东路安抚使兼知兴元府。而是提领侍卫马军司公事——其实这差遣也不差,是主官殿前军(南宋官家的御林军)下没有马的马军的大官。大约相当于北宋的三衙管军。地位是相当之高的,不过实权却小的可怜,没有枢密院的命令,殿前军三长官(主管殿前司公事、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是连一个大头兵都调不动的。
不过就算能调得动,王坚也不大愿意去管殿前军。原因无他,殿前军早就朽坏不堪用到了极点!而且内部关系复杂,盘根错节,一发难牵,想要整顿是在做梦。当他们的长官。最好没事儿别去军营,省得被他们气死!
所以朝廷给王坚的赏赐,其实就是明升暗降!
而川中的另外一员大将刘整的命运也差不多,梓州路安抚使没有到手,发去当了利州西路安抚使——那里是整个四川防线的最前沿,但是已经被蒙古人蹂躏的不成样子,城池残破,人口稀少,就是一片废墟白地。而且朝廷现在财政竭蹶。实在拿不出多少开镇的军费,到最后多半又要用会子凑数。至于在内地招募移民充实利州路什么的,完全就是张画饼。四川打了25年,成都平原和川北山区的人口损失高达百分之百!还有谁那么大胆子敢去那里实边?
至于守边的军马。也就是刘整的泸州旧部两三万人。除了得到些军资器械补充之外,强将精兵,一个人也没增添。其实也没有办法添。利州西路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可能供养大军。所有的补给都要从重庆转运。而重庆周遭又多是山区,产出有限。根本供养不了多少军队。现在川中的吕文焕、刘整、张珏(王坚部,将调往兴元府也就是汉中驻防)、俞兴、杨文等五路大军,十五六万军额的粮饷已经无法筹措,只得靠下游千里转运。如何还能再添加军兵?可是靠区区两三万人,又如何能守住早已残破的川北防线呢?
一大堆的难题已经让刘整的须发都白了不少,王坚离开四川的时候还专门去泸州看了眼自己的这位老伙计,喝了整夜的闷酒,最后还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一个萧然率军北上,一个黯然离川东下。
因为和陈德兴同路,王坚带着的一千几百王家精锐便在广阳岛搭上了霹雳水军的船只,一起顺流东下去了。
船队浩浩荡荡驶出夔门的时候,王坚站在一艘车船的甲板上,大是感慨的回望了一眼连绵无际的群山峻岭。二十年前,他就是跟随孟珙,从这里入川,击败了入侵四川的蒙古人,随后一路转战,恢复了大半个四川。而这一次,蒙宋议和之后,算是全川规复,这位在四川转战二十年的老将也算功德圆满。
但是在这一刻,王坚的情绪却愈发低落起来,他只觉得如今全川收复的大好局面,就是一场梦幻,一旦梦醒,将是大宋的灭顶之灾!而他自己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似乎是受了他的感染,在王坚身边的王炎情绪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看着身边旗幡招展的霹雳水军舰船,轻轻叹息一声:“好一支精兵,也不知20年后会不会变得和川中诸路大兵一样?若是那样,到时候谁来保俺汉人的家国?”
王坚神色一动,转过头看看儿子:“ 20年?吾看能有10年太平就不错了……炎儿,一旦蒙古内斗结束,还能指望鞑子恪守和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