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叫兰姐儿往宫里磕头!”恭顺郡主虽猜出些,不过有了阿元的话,已是大喜,连声道,“这是圣人的恩典,也是荣寿你的帮衬!”这就是记下了阿元的情分了。
“我?”蒋舒兰听了半天,这才听明白阿元与恭顺郡主话中的意思,只满脸通红地说道,“这怎么行,我,我也不过是……”她不过是拿出了自己多余的钱来,怎么能受这样大的恩典呢?
“圣人给了你体面,你不要,岂不是要打圣人的脸?”眼见蒋舒兰老实成这样儿,恭顺郡主只能叹一声傻人有傻福,打断道,“况,你不要,你后头的那些小姐妹们,难道也跟你似的推了?”这岂不是得罪人么?将蒋舒兰说得低下头去,恭顺郡主这才拉着阿元的手温声道,“你表姐见识少,你们姐妹相厚,日后,你多多提点她些,别叫她在外头说出话得罪人。”
“这话说的,”阿元就笑道,“表姐在京中人缘儿好得很,这都是自己交下的,哪里有您说得那样不好呢?不过咱们是姐妹,平日里总在一处玩耍,谁想说道表姐,我是不能容忍的。”
“阿元的话,我总是听的。”蒋舒兰小声说道。
阿元觉得面对自家表姐信任的目光真是压力山大,
一旁已经有个有些陌生的女孩儿,看着阿元被噎得要命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她敢在恭顺郡主面前笑成这样,显然是亲近的,阿元见恭顺郡主看着她的目光也很宽和,便在心里想了想这位方才的介绍来。
“原来,也是阿元的表姐。”京中勋贵之中世代联姻,只要深想,那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就王旻那小子,论起来阿元没准还得喊声表哥呢。不过这女孩儿显然不是那样按着族谱啥的才能寻到的亲戚,这位还真算是阿元正经的表姐。想到这女孩儿出身太夫人的娘家南阳侯府,阿元心里算了算,这才无奈地说道,“为什么表姐们总是喜欢欺负人呢?”说完就叹气了起来。
“她是个不听话的性子,你别与她计较。”恭顺郡主也在上头笑道。
“不过是从前没有与表妹亲近过,好容易见一面,您倒说我的不是来。”这女孩儿俊眉修目,眉眼之间又有一种爽朗明快,瞧着就叫人心里欢喜,此时偷偷与阿元扮了一个鬼脸儿来,现出了十分的活泼生动来。
“平成就是如此。”这女孩儿封号平成郡君,恭顺郡主便在一旁与阿元说道,“瞧着虽厉害,却是个做姐姐的模样,兰姐儿从小受人欺负,家中那几个都不是省心的,不是平成在外头好好儿收拾了那几个,兰姐儿在家里头也不安生。”
蒋舒兰老实,在后宅难免吃亏,那几个心思大了的庶女没事儿就想着欺负她,从她手里抢东西,还是平成郡君厉害,那时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就敢将蒋舒兰庶出的这几个姐妹摁到水里去,不是救得急,死上一个两个都不是不可能。
这世道神鬼怕恶人,平成郡君这么草菅人命,那几个庶女就怕了,从此以后才有蒋舒兰的好日子过。
这两年蒋家二老爷外放,平成郡君也跟着自己的父亲,南阳侯府的三老爷去了外地任职,没有了这镇山太岁护着蒋舒兰,那几个方才又起来了。
“瞧您说的,都是自家姐妹,难道我能眼瞅着几个庶出的踩到阿兰的头上去?”平成郡君也不是真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人,只是若不是一下震慑了这几个,凭蒋家后院的乱套程度还不定是个什么样儿的,郡君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自然是要杀一儆百的,此时她只拉着蒋舒兰的手笑道,“如今我也回京,又有阿元,您就放心,别说外头的小姐们,就说汾阳侯府,姓王的敢叫阿兰有半点儿不痛快,我就叫他知道厉害!”说完,已是一脸的杀气。
这话,恭顺郡主是信的。
不说南阳侯府是军中出了名儿的兵权世家,就说平成郡君自己,她的外祖母永昌郡主是与恭顺郡主同辈的姐妹,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老一辈里头,最出名的母老虎就是这二位了。只是面对永昌郡主,恭顺郡主还是自愧不如的。就如同当年,先帝还在,皇贵妃独宠后宫,她不过是给可怜的皇后一些善意罢了,永昌郡主却已经敢掀皇贵妃的桌子指着她鼻尖儿骂贱人了,这样强悍旗帜鲜明地维护正统,自然后来就有了回报。
不说永昌郡主之子如何了,就说平成郡君,与蒋舒兰同辈的人,蒋舒兰只能称一声蒋家小姐,好容易有了恩典下来,也是自己争取,可是平成,却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宗室的郡君的封号,不仅是她,连她的姐姐也是一样的郡君,享朝廷的俸禄的。
这样的女孩儿,自然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大伙儿都知道平成郡君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恭顺郡主听了是欢喜,阿元听了是敬佩,至于风风火火来府里告状顺便撇清自己的王旻,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撞门上去。
好么,这不会是知道自己要来,给自己听的吧?
“表姐说的太对了!”阿元鼓掌,顺手以茶代酒,装模作样地敬了平成郡君一杯。
平成郡君一笑,也特别装模作样地举杯,倆杯子在众人面前清脆地一碰,之后,两个女孩儿特别有土匪气概地玩儿了一把一饮而尽。
做好朋友,都是有缘分的,见平成郡君一点儿也不扭捏,阿元眼睛就亮了。
平成郡君眼睛亮的比她还厉害,这两个女孩儿正要凑到一处说些为非作歹的话来,一旁觉得有些后悔,觉得很不该将两个土匪头子在自己家里介绍接上头的恭顺郡主,就听见外头有丫头禀告,听说是王旻,觉得诧异,却还是请进来了。因屋里有女孩儿,众人便避到了屏风之后。王旻方才都看到都有谁了,只是想到这里头不是宗室女就是武将之女,自己都惹不起,觉得还是要当没看见的好,便只装不知,低眉顺眼地进来,老实地给恭顺郡主请安。
“旻哥儿这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恭顺郡主便含笑问道。
“许久未给长辈请安,因此过来。”虽没成亲,王旻已经开始把自己往人家外孙女婿上靠了,此时笑容里带着几分亲近几分孺慕,却又不卑微讨好,就见阿元深深地觉得,这小子真是个人才来的。
平成郡君已经笑着推红着脸,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王旻的蒋舒兰了。
“你这孩子,平日里读书,还要忙前忙后的,竟还记挂我。”恭顺郡主在闺女的亲事上吃了大亏,深深地觉得男人光看脸是没有用的,重要的就得跟王旻这样,有眼力见儿,是个明白人,此时看着王旻的目光也十分温和,温声道,“我前儿与你母亲见过,也问起你的差事儿,你母亲说,你不愿走恩幸之路,想要科举晋身?”
“眼下正读书,今科该是不错的。”王旻沉声说道。
恩幸之路,只靠帝宠。一旦换了新朝,还是走科举这样的正途更稳当些。
“既如此,好好儿地读,你舅舅虽如今只管着太仆寺,不过想要扶你一路还是能做到的。”家常唠完了,得了王旻的感激,也叫他知道蒋舒兰的舅舅可还没死的,别想着叫人不痛快,恭顺郡主这才笑道,“说说,这到底是来做什么来了?”
“实在是有些疑问,因我年少,见识浅薄,因此想来与您说道说道。”见恭顺郡主点头,王旻便低声将蒋府之事说了,见恭顺郡君气得浑身发抖,急忙说道,“我也是傻了,虽拒绝了,只是也不知日后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因此与您讨个主意。”他叹道,“到底是长辈,我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是想要我另娶,这是无法做到的。”他敛目,竟然还露出了几分羞涩来,轻声道,“我的心里,也只有我未来的妻子,就足够了。”
哪怕知道这里头水分不小,可是恭顺郡主听得也舒坦,这可比姓蒋的那女婿张口闭口有心上人强出几条街去了,想到这个混账,恭顺郡主又气得眼前发黑,只用力拍着面前的小案与王旻骂道,“什么长辈!这是你哪门子的长辈!有这样算计亲闺女婚事的长辈没有?!你还敬着,下一回,只大耳瓜子抽他!”说完,又骂道,“打蛇不死必然为患,早知道这个,我就应该打死这两个贱人!”
她前头暴怒,后头蒋舒兰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打算起自己的亲事与幸福。
阿元心里微微叹气,只与平成郡君对视了一眼,一同出来,只对着恭顺郡主说道,“既然已经是这样的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不仁我不义,天经地义的事儿!蒋家已经如此,若是您还不出面张目震慑,日后,谁还将表姐放在心上呢?”
“阿元说得对。”平成郡君便淡淡地说道,“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没有?兰姐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辈里头那两个,自有咱们动手,可是蒋大人呢?我听说他如此不是一次两次,难道日后,还要这般?”见恭顺郡主点头,她便继续说道,“就是日后,他等兰姐儿嫁过去再提此事,又该如何?”不应,就是嫉妒,应了,就正中人家下怀。
“既如此,我这老太婆就亲自去一趟,也问问,这姓蒋的小畜生眼里,是不是就剩这个妾与庶女了!”恭顺郡主好容易把气儿给顺了,这才缓缓起身。别看她年纪大了,可是真心康健,此时一股气憋着,竟十分强悍,领着几个女孩儿与王旻一路就到了蒋家,一进门,也不叫人禀报,一路进去,就见此时正房里空荡荡的,自家女儿不在,却有个柳眉细肩,妖精似的女人,伏在蒋家二老爷的怀里哭得伤心极了,顿时便冷笑了起来。
“把这妖精拖出去,狠狠地打!还有,平日里张狂的那几个,也与她一同论罪!”此时,恭顺郡主也不暴怒了,只是很平淡地说道,顿了顿,对上了蒋家二老爷惊恐看来的目光,便笑了笑,温声道,“若是你舍不得,就一起陪她们去,如何?!”
说完,见这没用的蠢货竟不敢说话了,恭顺郡主就笑了。
胆小怕事,当年,她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了这么个货色!
“这不是你的真爱么?”心中生出了戏谑来,使人将这妾拖出去,听着板子声与这妾的惨叫,恭顺郡主便讥诮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