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刁难?”洪钧奇道,“他能如何要我等的难堪?”
“陶士兄可知,这新船下水,机器各件整齐簇新,启用之前,须有技术老练任习风涛之水手驾控,出海航试多次,人机磨合相熟,方能使用得力。譬如骑手之驯烈马,须得成手先驯服之,新手上骑,方不至扑跌。”林义哲对洪钧解释道,“象这等新船,才下水未久,须得老成技熟水手驾驶才为稳便,彼等欺我水手技艺不如英吉利水手精熟,是以用此新船以行刁难。”
“原来如此。”洪钧听了林义哲的解释,不由得面有忧色。
“陶士兄且放宽心,我大清水手之技艺,绝不比英吉利水手逊色。”林义哲自信地一笑,说道,“陶士兄此次乘‘威远’舰前来泰西,舰上水手员弁的技术,也是见识过的,你我何惧之有?”
“也是。”洪钧想起来欧洲这一路上的情景,登时放下心来,“此次只要平安将这艘英吉利新式兵轮开回去,破了他们的刁难,便等于是灭了他们一道。”
“接舰之时,先在英伦海面多遛上几圈,也让英吉利人见识一下,我大清水师亦有能人。”林义哲想起科尔斯的样子,眉头微皱,目光转向窗外。
车窗外,英国海军部渐渐的隐没在了一片茫茫白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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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公义哲奏稿》:“……自至英都,蒙皇天护佑,诸事顺遂,现查明在英之园中旧珍约计万件,皆存于其国立博物馆中。英女主已允先行交还六千件,余件当清点后陆续奉还。盖自额酋(即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掠宝归英后,英国朝野诸君子皆引为大耻,斥其盗掠之声不绝,至其死仍不休。英女主俯就朝议,夺其封爵,归还国宝,以求通好之意甚诚。……英女主言当年阿思前事,颇有悔意,欲挽前失,遂赠新式巡海快船一艘,为德波特厂所造之新舰,排水量一千八百五十四吨,与‘威远’体量大致相当,现已试水成功,尚未入英水师军列。臣与副使洪钧及水师学堂诸员上舰查看,又令水手驾驶试航,其船完好坚固,不畏风涛,行驶甚速,确为新式坚利之船。臣已禀明总署,速遣得力员弁前来英伦接收该舰回国,并请皇太后皇上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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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的林义哲看了看卢府客厅里的座钟,叹了口气。
“林大人,您千万别见怪,小女……唉!”卢仲恒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都是我这些年给她惯坏了!”
“此事不怪卢公,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林义哲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了我家中实情,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事,须怪不得她。”
自从那天林义哲在陈廷轩府上的宴会中和卢颖妍结识后,二人很快便堕入爱河。林义哲只要一有闲暇,便总是和卢颖妍在一起,二人可以说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卢颖妍知道了林义哲已然婚娶并有一妻一妾的消息。
林义哲来已经有了迎娶她为“平妻”的打算,卢仲恒夫妇对此也是满心欢喜,谁也没有想到,卢颖妍会在“平妻”这个问题上的反应如此之大。
事实上,自清代乾隆以后,相对于妾,平妻的法律及社会地位等同于正妻,平妻见正妻时不需行礼,所生的子女被视为有遗产继承权的嫡子女,平妻亦拥有死后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权利,或在正妻死亡后递补法定妻子地位,在迎娶过程中亦采用等同于正式配偶的明媒正娶仪式。林义哲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是最大限度的替她做了考虑。
但是对于出生在海外、一直接受西方思想化的卢颖妍来说,哪怕是“平妻”,也是她无法接受的。是以这些天来,尽管林义哲经常来找她,她却一直再也没有见他。
“小女得遇林大人垂怜,是三生有幸,林大人虽已婚娶,又有妾室,但老朽绝无非份之想,只盼小女将来情有所属,终生有靠,谁曾想……唉!”卢仲恒急道,“林大人且再稍等片刻,待老朽去劝她下来。”
“卢公不必麻烦了,我今日要去朴次茅斯港接收英王赠舰,需要随船出海航试,得几天功夫才能回来,今日是来向卢小姐告别的。”林义哲说着,取过了自己的暖帽和外衣,站起身来,“她现在不愿意见我,我等办完了公事,再来探望,卢公替我告诉她一声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卢仲恒连声答应,亲自送林义哲出门,待到林义哲上了马车,驶出视线之后,他拎着衣摆,急匆匆地回到了楼内,怒气冲冲地上了二楼,来到了女儿的房间。
此时卢颖妍正伏在床上,埋头枕间嘤嘤哭泣,一旁的卢夫人正不住的劝慰着她。
“你这倒底是闹的哪一样?!”卢老爷子看到女儿仍然没有起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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