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见他不喝自己手中的酒已觉挫败,脑子飞速转起来,想怎么才能把他手里那杯酒给调换了,不然今儿的计划就算失败告终。至于韦瑜说要跟她说话,她觉得实在是好,至少可以拖延一下子,让她可以想出法子来。
于是她将手中端着的酒杯放下,忙不迭地继续脸上堆着笑说:“师傅,你说吧,我听着。”
韦瑜便也放下了酒杯,清清嗓子,斜睨她一眼,悠然道:“三公主,这几个月来,你再三再四地往我身边儿凑,可是有所求?”
“啊?这……”纪锦心里突地一跳,面儿上即刻显出不自然来。她没有想到人家的话直奔主题,就像洞房里头新娘被新郎揭开了盖头,一堵真容。她的心思和打算到底没有逃过对面坐着的跟狐狸精一样精明的厂督的眼。
有些懊恼地低头,纪锦拿手指卷着缀了七月初七应景的鹊桥补子的衣衫一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韦瑜的话。
她难道真得向他直接说出自己接近他的目的,然后徒然令他笑话自己。
自从一年前皇太子徒然薨了,作为二皇子的皇兄以及母妃就一下子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绸缪起将来。尽管母妃不受父皇宠爱,皇兄也不被父皇喜欢,可是皇兄二皇子的身份还是让他成为新的储君变为可能。
不过,这只是可能而已,父皇除了陡然薨逝的皇太子以外,还有三位皇子。并且他最喜欢的不是作为二皇子的皇兄文权,而是三皇子文楷,宠妃赵贵妃之子。尽管长幼有序,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宗规矩,嫡长子大皇兄薨了,接下来是该封二皇兄文权为太子的。虽然二皇兄是庶出,但皇后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他没了,皇后年纪已大,这些年除了生了大皇兄和大皇姐外,再无所出。也就是说父皇已经不可能有嫡出的皇子了。这样的话,在成年的皇子里头不就是该轮着二皇兄为太子么?
可是父皇在皇太子薨逝后却以太过心痛心伤为由,避居西苑,不再上朝理事,朝政都让司礼监和内阁共同商量着办,将储君之位空悬。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他不急于立太子,也说明他对二皇兄文权不满意。他在拖延,是想再考察下几位皇子,谁会是合适的储君吗?不过,这种犹豫对于二皇兄来说是最不利的。父皇的这种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朝中众人,他的好恶和意愿啊。也许,会有聪明的臣子想办法帮着父皇达成心愿?选择他最喜欢的三皇兄文楷为太子?
这样的话,要是二皇兄失去了储君之位,而由三皇兄做了太子。等到父皇崩了那一天,三皇兄继位为新皇帝,赵贵妃做了皇太后,那么和她颇有嫌隙的母妃必然会遭殃。赵贵妃善妒,到时候除了母妃,恐怕连二皇兄也要倒霉,甚至会牵连到自己这位深受皇太后和父皇喜欢的小公主。
这些话是母妃和二皇兄在皇太子薨了之后常常说给她听的。本来她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从不考虑朝政,也不担心将来自己的人生。母妃再不受宠,将来二皇兄成为藩王,待到父皇崩后,也能将她接去藩王府享福的。而自己,父皇说要给她寻个才貌双全的富户之家的男子做夫婿,让自己一世无忧,幸福美满。
可这一切,因为皇太子的徒然薨逝而发生了改变。母妃和皇兄说,如今唯有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改变母子三人的命运。而这根救命稻草就是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的太监韦瑜。
自打父皇退居西苑后,不但宫妃,就是朝廷里的阁老们就再也见不着他了。诸位皇子和公主也只有在父皇圣寿节去西苑贺寿,才能见着他一回。而这一回,父皇也不过是和他们说上几句话,然后就以要清修为由,令内侍摆宴,让他们吃了酒宴便各自回去。这样,谁也不能去游说父皇立储之事。
但是有一人可以说动父皇,甚至推动立储之事进行,其他的人谁也不行。此人就是韦瑜。作为内相的韦瑜是可以经常见到父皇的人,并且他说话也管用,要是他肯帮忙的话,那二皇兄成为新的太子是大有可能的。
再加上韦瑜好色的名声在外,所以母妃和二皇兄就动了让纪锦去利用美色拉拢他的心思。偏偏不经事的她被母妃所激,自己夸下海口要拿下韦瑜,让他帮着二皇兄登上太子位。今儿个她在这里其实是摆了鸿门宴,只要韦瑜喝下了酒杯口涂抹了梦陀罗的酒昏睡于此。那明日待他醒来,便以他占了自己的便宜拿捏住他,然后让他帮着二皇兄成事。她相信,即便父皇再宠爱韦瑜,可他也比不上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要是告他轻薄自己,父皇必定会惩罚他,说不定免去他的司礼监掌印和提督东厂之职不说,还有可能下诏狱。
韦瑜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这样的高位,他舍得被撸去一身官职落到那样的下场?想必是不愿意的,所以她定下了这样一条计策,摆下了这样一个鸿门宴。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卡在了这样一个当口,这让纪锦很不甘心。
就在韦瑜拿话引她说出接近他的目的时,忽地殿中角落处响起啪嗒一声响。纪锦转过脸去看,只见殿角青花大鱼缸里养着的一尾金色鲤鱼跳了出来,摔落到地上,发出声响。看着那地上犹自蹦跶着的金色鲤鱼,突然纪锦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情急生智,竟然想出了一条能推进计划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