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进还在梦乡，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在迷迷糊糊中拿过手机：“喂，谁呀？”

“你是刘奋进先生吗？”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这是谁呢，奋进心里想，我不认识。

“是啊，你是哪位？”

“我是百富实业董事长办公室，受董事长委托，通知您于明日中午前务必将售楼首付款交到，如延期将收回房屋。不另行通知。”

刘奋进的睡意顿消，像打了一支强心剂似的坐了起来。

想了一会，才弄明白刚刚电话的意思：是发小英百富来催款了。

他是去年年末买的英百富的期房。有两栋房子合他心意，一栋是恒大豪宅的十五零三，另一栋在江边。当时他觉得英百富的恒大豪宅有些贵，另一栋便宜的位置比他的偏。

他拿不定主意时，英百富来电话说：“我的你不用马上付款，方便了再说嘛。”

他计算了一下，两年后交款就可以省去几千元的利息钱，要比另一栋还便宜，就定了恒大豪宅。他做梦都没想到，发小竟然跟他耍起了心眼，搞起了后发制人的把戏。

其实他早就有条件在市里买房子了。厨师的工资并不是跟国家公务员或是国企同步的。国家刚刚放开经济时，餐饮行业有过最黄金的暴利时代。开个饭店就赚钱，当个厨师就发财。

那阵子上班族一个月挣三两百元，他的工资就叁千了。那些公家的干部和职员，谁见了谁不羡慕呢？那时的房价呢，比现在的零头还低。他拿回了一年的工资，跟家里人商量在市里买套房。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老爹。

“你看哪个农村人在市里买房子？”他拿着个大扫把在院子里比划着，似乎要向他的脑袋砸过来。“有了钱存在银行是正经，再不，就把家里的草房换成砖的。”

一切都听了老爹的。钱先在银行存了一年，看看利率太低，就取了出来翻盖了房子。那阵子，谁家不羡慕大西头的老刘家呢？他的父亲刘老爹出门就和屯里人说：“养儿不用多，好的一个就够了。”

别人还好。但三叔是历来不服输的，气得在家里躺了一个冬天。

社会在变，人的心情也在变。奋进的老爹很快就后悔当年的决定了。市里的房子像翻跟头，没几年就跳到了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高价。而奋进的工资，跟那时比，并没有多大的提高。如果不是他跳巢，也就维持了原水平。老爹的后悔很快就挂在了脸上。

“攒钱吧。从我开始。我不吃肉了。”

老爹说。

奋进被弄得哭笑不得：“爸，有那个必要吗？不吃肉人身体要受不了的。”

“瞎说。我六一年一年都没吃过肉，不也挺过来了吗！”

“爸，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两千年了。”

“不管多少年，理都是一样的。”

不管怎样，全家还是省吃俭用攒了一笔钱，算计起来也够首付了。但那年刘壮考大学了。他的成绩只够上普通大学。

奋进的心高，想着既然英百富想着乡情，房子不用拿现钱，就给儿子拿点钱挑个好学校吧。再加上给家里买家用电器。奋进想着钱总是在贬的，省着省着就是窟窿等着，于是也不再像以前似的节省。手指缝一松，准备首付的钱很快就花光了。现在让他交，不是冷手抓热馒头，难为他吗？

“这英百富也太不够哥们意思了。”奋进想着，抓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但很快又放下了。听说他最近钱紧，连小工都雇不到了。

几天前妻子来电话，说差一点也来滨北市了。英百富家招小工给窗户贴膜，每天一百八十元，管吃管住。不少人都张罗着要来了。但后来听说工资不是一天一付，又都不来了。按说乡里乡亲的倒不怕。但李家媳妇回来，讲了他家有一年欠人家铁锤的钱，到现在还不给，所以想要来的都打退堂鼓了。农民是现实的，看的就是眼前嘛！

奋进开始理解英百富了。肯定是他资金出了问题。他对他还是了解的，不是到了毫无办法的时候，他是不会自食前言，说话不算话的。

钱，得给，否则就住不进新房。没有钱，就只能将房子退掉。

钱，钱！

只有一个字：钱！

到哪里去弄钱呢？过去正常时候，虽然不多，还能将几千元的工资拿到手。而现在，饭店被封，姜家答应将来给大家补。但他们更是欠了不少人的债，听说还有百富实业二十万元，他们什么时候能还清？

自顾不暇了，还能管这些打工人吗？就是将工资补发了，也得猴年马月了，他的楼房首付，能赶趟吗？况且，自己和她家已经有了很多裂痕。按照餐饮业的行规，要么是她们炒掉自己，要么是自己带了人马走掉。他觉得带了人走掉是最好的。别的不说，心气上占了上风头。

奋进下了床。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想起了那天发生在饭店的事情。好好的，饭菜都上了去，听说账都有人去结了。紧接着就发生了中毒事件。按照常识，只要吃的有问题，就要想到厨房。他一直在厨房里，这二十八道菜，几乎都出自他的手。难道是他下了毒吗？

当医生们说是皂素中毒时，奋进恍然大悟了。英家菜谱里没有豆角，就是在避开这一食材。

他想起来了，他学徒时，就好奇地问过卢师傅：“为什么没有豆角啊？油焖豆角，排骨炖豆角都是客人爱吃的。”